但是，那怪物一身如同鋼筋鐵骨的肌肉卻並沒有改變，甚至連威力遠在手槍之上的步槍此刻也無法將其擊退。

  這場戰鬥的帷幕已經落下。

  **中的子彈已被打光。

  應該結束了吧？隻能這樣子了。

  雖然高俊的口袋裏還剩下兩顆，但根本沒有裝填的時間，怪物不會慢吞吞地給他這種機會。

  “到此為止了嗎？這就是我的下場嗎？”高俊苦笑著說道。

  怪物手中的武器會毫不猶豫地剌穿自己的身體。

  高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尖銳的矛頭。

  “死就死，來吧！”

  怪物的動作停了下來，它們將長矛刺入了自己的頭部。長矛仿佛一根支柱支撐著它們的身體，兩隻怪物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高俊皺著眉頭，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們的身體。

  如同岩石一般的觸感，怪物的巨大身體變成了石像一樣的東西。

  這些已經變成了噩夢的殘骸。

  就像是彼此呼應般，高俊之前從葉米身上得到的信也從口袋中消失了。

  “這該死的——暗林空間。”

  ……

  同一時間，不同的地點——距離鬼鎮約三十公裏的地方——

  之前伊詩理所在的那家酒吧——擔任總經理職位的陳浩，此時正給自己倒了第二杯酒，由於手還在顫抖，威士忌又灑了一些出來。他知道過一會兒就不會再發抖了，畢竟才喝了第一杯酒嘛。

  到傍晚酒瓶空空如也的時候，自己就會變成堅定、認真的人，盡管說不上中規中矩，工作幹得還是說得過去，疫情前，他每天重複著同樣的生活——呆呆地望著自己的顫抖的手掌。

  這時，陳浩發現有人在看自己。他抬起臉來，看見一個小女孩。她大概有六、七歲，穿一條紅色的裙子，正在低頭看自己，凝視著的自己的手掌。

  “你冷嗎？”女孩問道。

  “不，我不冷。你為什麽這樣問我？你從哪裏來的？你的爸爸媽媽呢？”

  “你的手在發抖，哆哆嗦嗦的。”

  陳浩笑了。

  “我問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嗬嗬嗬……哆哆嗦嗦，是嗎？嗯，確實是這樣，可我並不冷。”

  “那麽，你病了嗎？”

  這是酒精中毒——或者說是重度酒精中毒——的症狀。這算有病嗎？陳浩也不清楚。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想，可以這麽說，這不是病。”

  “是嗎？可是，你的手在發抖呀。你可能很難受吧？”

  “不難受。”陳浩說道。

  “那你就拉不好小提琴了。”

  這時陳浩笑出聲來：“我不是小提琴家，也不是鋼琴家，因此沒有感到什麽不方便。你拉小提琴嗎？”

  “是的，我拉得很好。”

  “好到什麽程度？”

  她把雙手伸進裙子口袋中，好像是不知道怎麽回答陳浩的問題似的。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道：“嗯，我能演奏E文先生的那首“她一直在身邊”。”

  “你真了不起。”

  “我將來要當小提琴家。”

  “那很好啊。”

  “你覺得我能成為小提琴家嗎？”

  陳浩考慮了一會兒說道：“如果能得到上帝的恩惠的話，也許可以。”

  “上帝？”

  “嗯，也可以說是神仙吧。”

  “我一定會得到神仙的恩惠的，對吧？”

  “是的。”

  “嗯。”女孩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看著陳浩。她那像易碎品一樣脆弱的苗條身體筆直地豎在陳浩的身旁，她緊盯著陳浩。而陳浩仍舊坐在草地上，回想著最後一次與這麽大的女孩子談話是什麽時候。

  “喂！”女孩用裝成大人的語調說道:“叔叔，你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哦，為什麽你這樣想？”

  “嗯，大家都對我說，你將來一定會成為小提琴家。因為在我這個年齡段，能拉“她一直在身邊”的隻有我一個，所以大人們都會極力表揚我，誇我出色。可是，讓我感到沒有什麽意思。像叔叔你這樣說我的，根本就沒有過。”

  “在這個世界上，人們有各自不同的思維方式，也許大家的說法是正確的。”

  “不正確，那些人太無聊了。”

  “不能這樣說，別人可能會認為你說話太隨便了。”

  “為什麽？”

  “至少，我不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夜場裏的醉鬼可沒有什麽好人喲。”

  “叔叔，你怎麽會是醉鬼呢？你喝酒嗎？”

  “是的，我喝，我從事的是夜場，喝酒是基本功之一。”

  “這和喝酒應該沒有什麽關係。”

  陳浩正在琢磨這句話的時候，一個男人邁著悠閑的步子走近女孩身邊。他的年齡看上去比陳浩稍微大些，但也差不了多少。似乎是女孩的父親。

  他把手放在女孩肩上，看了一眼陳浩和他手中的威士忌，但表情上並沒有發生什麽變化。他用和藹的口氣對女孩說道：“打擾叔叔了吧？這樣不好。”

  女孩抬起頭，然後又馬上轉向陳浩，撅起小嘴對陳浩說道：“叔叔，我打擾到你了嗎？”

  “不，你沒有打擾我。”

  男人把臉轉向陳浩，微微一笑。這是禮節性的微笑。

  “抱歉，女孩子到了這個年齡，都這樣任性！給你添麻煩了。失禮！失禮！”男子話剛落下，隻見他拉起女兒的手接著說道:“好了，走吧。”

  女孩做了一點小小的掙紮動作，然後跟著父親走了。走出幾步之後，她又回過頭來看陳浩，好像還有什麽話要說，陳浩也有同樣的感覺。他向女孩輕輕揮了揮手，她還給陳浩一個靦腆的微笑後，鬆開父親的手跑向別處。

  我應該是受到別人的歧視。畢竟我是個不修邊幅的人，而且還是做酒吧這行——從晚上應酬開始我就渾身上下散發著酒臭，我已經習慣了。我也習慣於從理智上抑製這種歧視所帶來的心理變化。然而，在這個世界上，也有一些事情起初是沒有歧視的，盡管不多，但是肯定是有——伊詩理之前說的沒錯，哪怕收入再高，隻要提起夜場二字，都會讓大多數人產生誤解。

  陳浩一個人默默地繼續喝酒，反複思考著那個女孩的話。她的聲音就像甜美的歌聲在自己的耳畔回響：“這和喝酒應該沒有什麽關係。”

  ……

  作者:E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