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大的雪，虧你一個人走到這裏啊！你翻山過來的？”

  伊詩理又點了點頭。

  這家夥好像知道些什麽，我該不該向他谘詢下鬼鎮的事？

  “真厲害。這幾天裏一直在下大雪，大家都被困在這裏了。”

  伊詩理指著男人背後的大缸問道：“這裏麵放了什麽？”

  男人用手掌輕輕地拍了拍缸。裏麵傳來空空的回聲，男人笑了起來。

  “我說是彩虹。你會信不？嗬嗬嗬……將來會放上彩虹。但是我現在還沒用得到。我背這個空缸背了有五年了。”

  “五年？記得有一部老電影，名字叫《奇門盾甲》。似乎缸裏可以圈養兒童。”

  “哈哈，那部電影我也看過。”

  這個男人留著農民一樣的短短寸頭，臉上露出很溫和的笑容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大，笑起來有種不加防備的感覺。一副很容易上當受騙的樣子。

  “你說要抓彩虹？”伊詩理問道。

  “我要抓住它，帶它回故鄉去，”

  伊詩理看著男人的臉孔——他應該不是弱智的，有為何說話會如此天真？聽他說話倒是很沉穩的樣子，不太像是發了瘋。

  “你的故鄉在哪裏？”

  ——男人說了個在他家鄉的地名。

  伊詩理在那裏路過過幾次，但都沒用逗留過。

  那裏每年都會刮台風或者鬧洪水，把靠海邊的屋子橋梁都衝走，摧毀了田地。是塊死了很多人的地方。

  那裏還有條從春天到秋天會一次次泛濫成災的河流。

  伊詩理對他說道：“那裏臨海，而且有條很愛發洪水的大河對吧。”

  “虧你會知道呢。”

  “我之前做酒吧的時候，因為途經，所以有好幾次路過那裏。結果橋梁斷掉了，弄得寸步難行。”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啦？”

  “十多年前吧。那時剛出來上班，在酒吧做學徒。我記得那裏因為是旅遊景點多的地方，所以住旅店太貴了。本來可以雇人劃船過河的，但是我也沒有那麽多錢。”

  “那後來你怎麽解決的？”

  “我向著河的上遊走了半天，找到個淺灘淌了過去。”

  男人垂下頭來騷了騷，似乎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那真是對不住啊。那個橋。那就是我家族造的橋。”

  伊詩理看了看男人的手。

  他的手筋畢露，看來強健有力，但是上麵卻留著無數傷痕。

  ——這是一雙經過了無數鑽孔、研磨、捶打的匠人的手。

  仔細看看他，身體雖然不高，但是異常結實強壯。

  男人說道：“我是個造橋的。家裏世世代代都是造橋人。不過也許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吧。”

  伊詩理笑了:“光是看的話，誰都不能看出來啊。”

  那之後兩天裏，大雪一直都在下著，旅人們隻能在倉庫裏打發著時間而已。

  有人在花牌和骰子上輸光了錢，不得不欠了債，造橋的男子和張勇以及他的同伴發生了衝突，互相大喊大叫的。

  麵對賭博沒興趣的男人們也受夠了一睡睡一天的無聊，互相拉起天南地北有的沒得來。

  他們似乎在比賽一樣地吹著牛，一個比一個說得沒邊沒沿——甚至有人還搬出來了曾經跟世界首富比爾蓋茨握過手的事。

  伊詩理好好地睡了幾覺。他感覺自已好久沒像現在這樣休息過了。不管別人怎麽吵鬧說笑，怎麽怒吼叫罵，他都始終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們。

  那個造橋匠時時會背著那個缸外出，等回來的時候，缸裏就積起了厚厚的雪。等雪化成了水，他很快就喝光了。

  張勇說他喝那麽多水，可別夜裏尿了炕發洪水，男人們哈哈地大笑了好一陣子。

  到了吃飯的時候，女主人來叫他們，賭博也好，吹牛也好，吵架也好，都在這一刻瞬間中斷。

  男人們為了吃飯走下去。

  隻剩造橋人和伊詩理兩個人。

  伊詩理對他問道：“你肚子不餓嗎？”

  “不餓啊。我剛才喝了那麽多水呢。你呢？”

  “比起吃飯來，我更想睡覺！不管怎麽睡都睡不夠啊。”

  伊詩理笑了，男人也笑了起來。伊詩理又接著問他：“光喝水的話，身體會撐不住的啊。”

  “可是不管我怎麽喝，嗓子就是渴得難受。好在外麵的雪要多少有多少。”

  “你生病了嗎？”

  “不，是彩虹。”

  伊詩理坐起身來，盤腿坐下。

  男人靠著他的缸，手中把玩著稻草。

  “如果可以的話，能請你對我好好說說嗎？”

  男人很認真地打量著伊詩理。

  “那信不信由你了。”

  “我相信的。”

  “算了，等聽完了再說吧。之前也跟你說了，我是在那條一天到晚發大水的河邊出手長大的。不管是我爺爺，還是我爹，全被人稱作全市第一的造橋匠來著。”

  ……

  作者:E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