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事件對她的打擊很大，關於事件以及事件前後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她的人格一下子分裂到一千多個。後來經過心理輔導和藥物治療並用的方法，現在總算統合成十四個人格了。不過，藥物治療現在我也是反對的。”

  “剛才跟我說話的是哪個人格?”劉可可終於把憋在心裏的疑問說了出來。那種冷靜自然的態度很像“音子”，但關西方言的語調又不像“音子”。

  “那是張春燕，她本來的人格啊。你大概是第一次見她吧?”鄧歐笑著說道。

  真的？劉可可第一次跟張春燕本人對話，感慨萬千。

  “您的信裏說，新的人格產生了，是嗎?”

  “對！新的人格，叫惡奇。”

  “什麽奇?”

  “惡奇，邪惡的惡。奇怪的奇。”鄧歐從口袋裏掏出筆記本，寫下了新人格的名字:“是在這兒住院以後產生的人格，智商指數是所有人格裏最高的，而且在不斷地吸收其他人格。我期望著惡奇和張春燕合為一體，創造一個完整的人格。”

  劉可可猶豫了一下問道:“惡奇這個名字的意思是什麽呢?”

  “意思嘛，其實我也挺關心的。我早就查了字典，惡，有渴望及犯罪的意思，還有邪惡的意思，這些不好的意思對她來說都不合適。所以，我覺得惡奇這個名字是個不好的預兆。但也有好的一麵，這個名字意味著張春燕總算從父親給她留下的字典的束縛下解放出來了。”鄧歐津津有味地吐了一口煙，接著說道:“一個漢字有很多意思。奇這個字有新鮮、另類的意思。以前，張春燕內部的人格們都是取其中最不好的意思，而惡字，似乎是未來的新鮮空氣。”

  “渴望未來新鮮空氣的……孩子。”沒錯！劉可可想。張春燕是一棵幼竹，具有青春的能量，也具有可塑性和柔軟性，完全能夠抵禦外界的重壓。大雪也好，岩石也好，都壓不死。即使一時被壓彎，也能衝破重壓，茁壯成長。

  “翼子”是偶然侵人張春燕內部的，她的複仇欲望，以及實施能力，確實被張春燕那顆受了傷的心接受了。

  但是，“翼子”已經不複存在。

  “翼子”和許多多的精神消滅的瞬間，又在劉可可腦海裏浮現出來。現在看來，“翼子”從一開始就渴望死亡，如果能跟她最愛的人一起死去，更是求之不得的！

  不管怎麽說，“翼子”消失以後，在突然空出的縫隙裏產生一個新的人格“惡奇”，對於張春燕來說是邁出了新的一步。

  許多多死後，劉可可回酒吧正常工作，這段時間一直惦記著張春燕，現在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突然，劉可可感到背後有一股充滿殺氣的感情波動。她正要回頭看看是怎麽回事，後邊不遠處傳來小狗的尖叫。

  劉可可和鄧歐同時回過頭去，隻見張春燕跪在草地上，用自己的左手拚命的抓著自己的右手，左手的手指根本不像是張春燕的，好像是別的什麽動物的前爪在痙攣。

  護士蹲在旁邊抱著小狗，張春燕把右手朝小狗伸過去，嚇得小狗拚命躲避。

  “怎麽了?”鄧歐問道。

  護士一個勁兒的搖頭，大概她也沒看見是怎麽回事。

  劉可可看見護士抱著的小狗茶色與白色混雜的皮毛上有斑斑血跡。再看張春燕，跟剛才的張春燕完全不一樣了。麵無表情，目光呆滯，跟機器人似的。她的心裏像馬蜂炸了窩，吵吵嚷嚷亂作一團。

  誰呀？誰要殺小狗來著？

  夢子嘛，她又想起希伯來了。

  完全是條件反射。那個白癡！給她抹了算了！

  殺了她！

  收拾她！

  把她五馬分屍，再把她的身體切碎了，沉到記憶之海的海底去！

  消滅的人格太多了，死屍都沒地方放了。

  人格嘛，殺多少也沒關係。但是，人格沒有了，就會被認為是人格統合了。再隨便殺掉外部的存在，就會被懷疑的。

  一被懷疑，就出不了院了。

  甚至會被關起來……

  剛才被護士看見了?

  沒關係，護士什麽都沒看見。

  又不是故意殺的。

  現在先不要做結論。

  這兩人是幹什麽的？

  已經殺了一千多個人格了，屍體都快填滿了。

  那兩人不是醫院的。

  一臉的懷疑我們。

  如果有必要的話，出院以後把她們殺了!現在先別理她們。

  到時候委托惡奇去幹吧。

  有一次不吃藥就行了。

  隻要不吃藥，我們都可以從驅殼裏出來，就像翼子一樣！

  惡奇肯定能把她們殺了。

  惡奇準行！

  惡奇需要先殺哪個好？

  劉可可嚇得麵色蒼白。

  鄧歐趕緊抓住她的手腕，連聲問道:“你怎麽了？不要緊吧？怎麽臉色那麽蒼白？”

  劉可可總算恢複了意識:“對不起。我不要緊的。可能是因為站的時間長了點兒，好像有點兒貧血。”

  “可能是太累了，到蔭涼的地方歇會兒吧。”鄧歐說完推著劉可可的後背，走到病房的大廳裏。

  “翼子”給人格們帶來了很大的影響。她所具有的非人性的冷酷性和複仇的意誌，傳染了所有的人格。

  剛才嘰嘰喳喳七嘴八舌地議論殺人話題的人格們當中，也包括“小賴”和“音子”。張春燕內心以善的要素為主的人格，現在也變成了殺人狂。

  劉可可並不知道她們之中有誰殺過人，但是，她們想把自己的同類**、切碎，跟主觀上想殺人是沒有什麽區別的。

  劉可可黯然神傷。把所有的人格統合在“惡奇”這個人格身上，隻能產生一個窮凶極惡的殺人狂。

  “翼子”給其他人格留下了一件荒唐至極的遺產。但是，她留下的隻有這一件嗎?

  剛才人格們議論的最後部分一再重複過的“惡奇肯定能把她們殺了”這句話，引起了劉可可的注意。

  “鄧老師，張春燕的字典在哪兒?”

  “在她的病室裏啊，怎麽了?”

  “能借我看看嗎?”

  鄧歐用奇怪的目光看了劉可可一眼，帶著她走進張春燕的病室。

  ……

  作者:E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