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二少爺來了。”

  餘愛因坐在房中研究著新到的胭脂，聽聞下人來報，挑了挑眉，有了不好的預感。

  安王府茶會一事之後，她被王爺訓斥一番，短了她的月銀，禁了她的足，王爺也不像以往那般常常留宿，倒是讓府中其他人多了機會。

  她以往能自由進出時，都不曾與娘家有親密的聯係，這二哥忽然找上門，倒是讓她覺得有些古怪。

  隻是人都到了，她也不好不見。

  “請他進來吧。”餘愛因合上脂粉盒，讓人拿去放好。

  餘渠進門，按照禮數，先行見禮，“見過側妃娘娘。”

  餘愛因起身扶起，“都是自家哥哥，不必多禮。”

  接收到餘渠的眼神示意，看向兩邊的侍女，“你們都先下去吧。”

  “是。”

  獨留下貼身侍女跟在身邊，也算是保障自己的安全，畢竟自己這哥哥過於不吝。

  餘渠知道她和她的貼身侍女無話不說，倒也沒有在意。待下人散去，非常不客氣的坐在凳子上，敲了敲桌子，讓侍女給他上茶。

  餘愛因眼中劃過一抹厭惡，轉身之際壓了下去，笑著坐在他對麵，“二哥今日怎麽想起，來王府找我了？”

  “當然是有事找你。”

  聽到餘渠的這句話，餘愛因立即反應過來，這二哥，恐怕是攤上了什麽事情，解決不了，又不想讓父親知曉，便來找她了。

  縱使不願，餘愛因還是麵上無事樣，問：“不知二哥有何事？”

  “那個睿王負責的案子，和我有關。”餘渠說得輕鬆，雖然來找餘愛因幫忙了，但好似並不認為這是多大的事情。

  餘愛因雖然久未出門，但是案子一事，還是有聽說的，此時聽得餘渠之言，驚得眼睛瞪大，“二哥，你是說那個姑娘被欺辱而死的案子？”

  “對。”

  餘愛因的手在桌下，緊緊的攥在一起，這個案子本身事小，可是現在交到了京兆尹府，交到了睿王爺手中，那就必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的，就是她也沒辦法保下餘渠。

  “二哥是想我保你？”餘愛因微眯雙眼。

  “你這不是廢話，不是要你保我，我來找你做什麽。”餘渠和餘愛因不同，並不把此當回事兒，所以對於餘愛因明知故問的問話，很是不滿。

  餘愛因心裏罵了餘渠一番，麵上好言好語，“二哥別生氣，妹妹隻是確認一番，要想保二哥，妹妹總得知道詳細的情況啊。”

  “不知二哥，在此案中，是處於什麽角色？”

  餘渠不耐的看了她一眼，“也沒什麽，就是那事兒，哥也有一份。但是人不是我搶的，也不是我殺的，妹妹貴為齊王側妃，應該可以保二哥的吧。”

  餘愛因有些猶豫，她雖多日未曾出府，但是也有關注外麵的事情，尤其是與安王妃有關之事。

  安王妃這段時日是京中紅人，不論是飄雪醫館在幽城的大展身手，還是京中和柳家的爭鬥。幽城距離遙遠，她做不了什麽，柳家聯合其他人都敵不過，她也拿不出什麽銀錢，也沒法參與。也就隻是在醉花亭與柳家之爭初期，幸災樂禍了一段時間，隻是沒高興多久，就聽聞柳家敗得慘烈。

  此次案件，她也清楚，是因為安王妃，才鬧成今天這個局麵。衙門被封，所有官員接受調查，案件移交京兆尹府，由睿王爺親自審訊。

  餘愛因想了想，“這件事情，就怕安王妃參與，若不是那女人，根本鬧不到那麽大。”

  餘渠聽聞，隨意地擺了擺手，“這點妹妹你大可放心，安王府那邊已經放言，不會參與案件。其他人家有上門求安王妃放過，都被拒之門外，安王府也確實沒有參與案情。”

  這個消息，餘愛因也有聽聞，隻是安王妃不參與，不代表她不關心，再加上是睿王主審，她又有什麽辦法，讓睿王保她哥哥。

  “哥，說實話，這件事有點難。你也知道，案子是睿王主審，妹妹哪兒有那麽大的能力，讓睿王手下留情。”

  餘愛因嘴上這麽說，但實際，還是覺得這件事不大的。事情爆發已經有幾日了，有嫌疑的公子少爺基本都擺在了明麵上，隻是沒有證據，加上各家背後身份，就是京兆尹府，也不敢隨意的上門抓人。不過，她倒是沒聽說過，這中間還有餘渠。

  餘愛因看著餘渠表情的變化，在他生氣怒罵自己之前，搶先開口，“不過，二哥這件事，是不是沒多少人知道？”

  餘渠確實想說她來著，聽到問句，下意識先答，“對。”

  那日都是醉酒之後，哪些人參與了，哪些人隻是旁觀，又哪些人提前離開，這群人都是迷迷糊糊。再加上大家都不想和案子扯上關係，也就沒有誰會去舉報別人，大都選擇安安靜靜的，撇開和案子的關係。

  至於會上門求安王妃放過的，那些都是過於明顯，被百姓看到帶走那姑娘的人。

  “那就好辦了，隻要沒人供出和二哥有關係，二哥便能置之事外。”餘愛因拿起茶壺，親自給餘渠斟了杯茶。

  話就到此，不需要再明說，餘渠也懂餘愛因的意思。雖然餘愛因的身份沒辦法在睿王麵前保他，但是衝著她受寵的程度，敲打敲打那日共飲的各家公子少爺，已是足夠了。

  餘渠就此安心，也就不再糾結此事。

  沒有了擔心事，立刻便現出原型，壓低了聲音，問：“剛才我經過花園時，見到一姑娘長得特別美，那是誰啊？”

  齊王風流成性，府內女眷人數不在少數，除了一些府宅小姐，也不乏有知名藝伎，青樓花魁，沒有身份的也有，餘渠來餘愛因這兒打聽也不是第一次了。

  餘愛因身邊的侍女皺眉，不論府內姑娘是何身份，這都不該是餘家二少爺該過問之事，更何況是向自家妹妹打聽，這餘家二少爺可真是惡劣至極。

  餘愛因倒是早就習慣了，淡定地反問：“那姑娘作何打扮？”

  “穿著打扮都很單一，衣服上沒什麽花紋，頭發也隻是簡單的挽起，身邊也沒跟著侍女，未做打扮。”正因如此，餘渠才會動了非分之心，看著就不像是齊王府的側妃。

  聽聞穿著打扮，餘愛因有一瞬的怔愣，沒想到會是她。

  餘渠雖然色膽包天，但是在齊王府內，遇見好看的姑娘會來問她的，基本都是府內的丫鬟下人，或是那些藝伎，所以她都會告訴他，若是他下手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倒是沒想到，今天問到了主子頭上。

  在齊王府內，說到這樣的打扮，那就隻有一個人了。

  餘愛因思慮片刻，好似認真想了想是誰，這才回答，“王爺在外撿回來的一個女子罷了，沒有什麽名分，前段時日受寵，最近王爺已經沒再管過了，要不了幾日，就該趕出去了。”

  “哥哥若是有興趣，妹妹幫你？”

  餘渠眼中瞬間亮了，“那就拜托妹妹了。”

  餘渠跟著她的人前往那人住處後，身邊侍女問：“娘娘，二少爺看上的那人，分明是寧……”

  餘愛因抬手，打斷了她的話，“就是知道，才會這麽做。”

  “可是，寧側妃她……”

  “慌什麽，我都不慌，那女人平日不怎麽出門，遭遇了這種事，她更不可能告訴王爺，她隻能悶聲吃虧。她也不可能不認識餘渠，也會知道是我一手協助的。”

  “那您就不怕她背地給您使絆子？”

  餘愛因輕笑一聲，“她不敢，我手中握著她和餘渠行此事的把柄，她要是動我，那就是把自己給玩死了。”

  侍女有些唏噓寧側妃的遭遇，但也沒再說什麽。她是餘愛因的人，自然不會為別人求饒，隻是寧側妃平日待人和善，和她們也並無什麽大怨，書香門第出身的大家小姐，遭遇此番，實屬有些心疼。

  但是立場不一，縱使有一瞬的心疼，也終究比不上要毀了她的一番心思。

  “奴婢知道了，這就去安排。”領命去處理，毫不猶豫。

  “嗯。”

  等侍女離去，餘愛因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眼中閃過一抹陰狠。

  寧暖啊寧暖，如果要怨，你就去怨自己才華橫溢，入了齊王的眼吧。

  **

  餘大人聽罷，眉頭緊鎖，“你個孽畜！那案子也和你有關？”

  餘大人本來以為，自己這二兒子和齊王府的寧側妃一事有關已經夠造孽了，沒想到還和最近京中關注度最高的案子有關係。

  “父親，這件事妹妹已經擺平了，不會和兒子扯上關係的。”餘渠跪在書桌前，笑著對餘大人說。

  “擺平個屁！她現在自己都自身難保！”

  餘大人氣得直接從桌上摸到什麽砸什麽，餘渠嚇得不敢躲也不敢說話，低著頭跪在書桌前。

  如果說齊王府事發之前，那餘愛因的確有可能是能保下餘渠的，隻是如今，寧側妃投井自殺，一屍兩命，齊王府必定嚴查此事，聽聞給寧側妃診斷的是飄雪醫館的人，飄雪醫館的人不會接受金錢的收買，那麽寧側妃身體的任何異常，肯定都是如實上報的。齊王府查到異常，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她以為自己有多聰明？算計兄長，算計妯娌，認為寧側妃肯定不敢說出這件事，但是失算了寧側妃肚子裏有個孩子，寧側妃性子也是烈，直接投井。

  “大人。”門外響起敲門聲。

  “進。”

  平日一直跟在餘大人身邊的下屬推門進來，“大人，飄雪醫館的飄雪神醫和清木公子兩人都去了齊王府。”

  這句話，在此時如同晴天霹靂，若說剛才還能指望飄雪醫館的大夫沒能發現寧側妃的身體異常，那麽這兩人，便是將這條路徹底堵死了。

  “這是怎麽回事兒？”

  “飄雪醫館為寧側妃坐診的大夫是新來的，醫術尚未成熟，當日是飄雪神醫輔助左右，也就是說，寧側妃的主治大夫，是飄雪神醫。”

  “飄雪神醫……齊王府一事和飄雪醫館有關，飄雪醫館是安王妃的產業，京中案子是安王妃鬧大的，而你，和兩件事情都有關聯，這不就是把安王妃給牽扯進來了嗎？”餘大人將信息一通，立刻明白了這一點。

  他們家本來就和飄雪醫館有恩怨，而且和安王妃也有私仇，如若冷楓晴得知，這一次，定是不會讓他們有翻身的可能。

  “父親，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啊？”餘渠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隻能死死地抱住父親這根救命稻草。

  餘大人和那位下屬都有些沉默，一時之間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先下去吧，不許亂跑，給我待在房裏好好反省。”餘大人捏了捏自己眉心，擺了擺手。

  餘渠見父親臉色不好，自己也知道這事兒比較難，起身安靜的退出去，將書房留給父親考慮方法。

  餘大人此時一點兒都不想看見餘渠，看見他就來氣，“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生出這樣的孩子。”

  餘渠也好，餘愛因也好，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餘渠一天到晚在外給他惹事兒，餘愛因入了王府，本以為也算是個好事，沒想到餘愛因也這麽多心思。

  王府後院，心思多些自保本不是什麽壞事，隻是她這點兒心思，用錯了地方，用在了自家兄長身上。

  “大人，這件事，要不要通知大少爺？”那人問。

  餘大人歎了口氣，坐在座位上，“不需要，他肯定早就知道了。”就像當初，他的人比他這個做父親的，還先知道餘渠欲對安王妃不軌。

  他雖然離開了餘家很少回來，但是對於餘家的事情，還是處處關注著。

  那位屬下得到答案，沒有再說什麽。如今的局麵，確實難辦。

  餘家這一輩，也確實不行，大少爺對餘家傷心，二少爺混吃等死，每日惹事，三小姐嫁得平平淡淡，餘家甚至不歡迎她回家，四小姐命好嫁入王府，但是一門心思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

  若說餘大人對餘府這一輩失望，也是應該的。

  但是他作為局外人來看，餘府會有如今的局麵，也是活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