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大椿者,父也
作者:易傷秋者      更新:2020-09-15 20:26      字數:2442
  瀅坐在水邊上,百無聊賴地撥弄著一頭老烏龜。

  在真實的世界裏,這裏本不該存在一片如此遼闊的胡泊。

  但因為某個偉大存在的逝去,從而讓生命在這裏萌發了新的篇章。

  瀅是一個鮫人,外麵的人叫她們“泉先”。

  瀅並不喜歡這個稱呼,就像是她們連帶了一個鮫字的人都不能做了一般。

  真要說起來,比起人類,她們這些鮫人倒是更與那位至母相近一些呢。

  瀅有些憤憤地想道。

  她曾經有一個人類朋友,不過那是很久遠之前的事情了。

  瀅不認為人類與鮫人,有什麽太大的差異之處。

  魚身和人身,難道不都是用於行走、跳躍的肢體嗎?

  難道我們不是長著同樣的麵孔?

  這些問題,瀅想了很久。

  她大抵是永遠也無法想明白了。

  畢竟,她已然從那方天地的時空中割裂了出來。

  哦,長老們說這叫放逐……

  可為什麽要被放逐呢?

  瀅拍打著毫無反應的龜殼,這頭老烏龜並不理會她這個年幼鮫人的戲弄。

  反而,在一搖一晃中睡得頗為沉穩。

  瀅氣得從嘴裏吐出了一個泡泡,她終於知道:

  為什麽人類,總是把烏龜和某些不好的寓意聯係在一起的原因了。

  而就這個時候,湖上似乎起霧了。

  相比於真正遼闊無垠的大海,這源於某位偉大存在殘骸的湖泊很少有波浪滔天的景象。

  但每逢起霧之時,水域便會變得複雜許多。

  瀅趕忙將手上的烏龜遠遠地丟到岸邊,然後一個猛子紮入水中。

  她得乘著水域的霧氣還未徹底濃鬱之前,回到自己的家裏。

  不然,似乎就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瀅記不清,到底會發生了什麽

  她對此莫名的熟悉,就好像她曾經無數次深入其中一般。

  但她卻毫無印象,仿佛那隻是她在睡夢中一些渾渾噩噩的經曆。

  到底是什麽呢?

  瀅在水中好奇地向上望著。

  她似乎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黑影。

  某種強烈的好奇心驅使著她,在遲疑了一會兒之後。

  瀅決定上去看看,就隻看一眼……

  …………

  …………

  “第三百四十七次了,小鮫人,你總是無法控製你那旺盛的好奇心……”

  當瀅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時候,一個慈祥的聲音無奈地說道。

  她緩緩抬起頭,然後一個巨大的、蒼老的麵孔出現在她的眼前。

  是大椿爺爺……

  “可惜我已經死了,不然我倒想教教你。”

  “以前有隻老鼠,它也像你這般。”

  “可惜後來,它路子走歪了……”

  隻剩下一個麵孔的大椿如是說道。

  瀅張了張嘴,她想說些什麽。

  但總又覺得不怎麽合適,於是隻好低著頭看著身下的沙礫。

  仿佛,那裏有什麽珍寶一般。

  “這次看來聊不成了,有客人到了。”

  大椿沒有再管小鮫人,而是望向另外一邊的虛空說道。

  “哦,自成一體的**玄功,有些年沒看到了。”

  “你是闡教弟子?”

  大椿有些感慨地說了一聲,然後凝視著虛空問道。

  小鮫人好奇地往那邊望了一眼。

  隨後,她便看見虛空之中有一人憑空出現。

  他看了小鮫人一眼,嚇得小鮫人又數起地上的沙礫來。

  “闡教?有些年頭的詞了……”

  “不過,也算有些淵源吧。”

  “我名易春,為傳承之道而來。”

  易春看著眼前疑似大椿的存在說道。

  偉大的生命向來很難徹底逝去。

  即便是死亡,也可能隻會帶走它的一部分。

  甚至當世間一切痕跡都消失之後,它或許也會在某一個黎明重新蘇醒。

  易春不知道現在在這裏的是大椿的殘魂,亦或是在無數意念之下凝聚的產物。

  但他有種預感,在這裏他能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傳承?那是師者的活兒,我可不太會。”

  隻剩下麵孔的大椿如是說道。

  不過,它又看了看被此刻處於人形狀態的易春,拿在手中的無量劫。

  大椿沉吟了一會兒,看著易春緩緩說道:

  “隻是,對那些尊我為長者的後輩,一些微不足道的提點罷了。”

  “你道心自如,顯然已無魔障。”

  “我知你為何而來了……”

  大椿似乎有所明悟。

  頓時,周圍的地麵有些震動。

  隻剩下麵孔的大椿,身後有無數綠色的飛熒交織著!

  恍惚間,一個龐大的、宛如山巒般的巨大樹人出現在易春的眼前。

  “你以人類之軀,百歲之壽,如何承載那千歲萬載、或曆經數劫者之敬?”

  “力之強弱,不過勢之偏倚。”

  “如天地這般,囊括萬物,力在其中,為我所用。”

  “你之道,不在此處!”

  化為巨大樹人的大椿如是說道。

  它的聲音如同雷霆一般,帶著令人心顫的沉悶響聲。

  “一方天地,何足道哉?”

  易春笑了笑,隨後將無量劫收入虛空。

  隨後,搖身一變!

  在小鮫人瑟瑟發抖的凝視下,兩個如山般的樹人正氣勢洶洶地對視著。

  “我所欲者,如星河璀璨,無邊無垠。”

  “沙礫點點,皆成我色。”

  “波光粼粼,皆喚我名!”

  “此乃我踐行之道,亦徒步其中。”

  “你所言之道,與你何幹?”

  易春說完,揮手一撒。

  頓時,隻見綠光如飛熒般飄逸大地!

  綠芽從沙礫中悄然探出,小鮫人驚得往後倒退了幾步,壓倒了一片新芽。

  “原來如此……”

  “我道是波旬為壞經書而來,卻不想是個坦胸露乳踏混沌的……”

  大椿似乎愣了愣,它那相比於身軀更為凝視的麵孔忽然笑了。

  “這也不難,你隻需喚我一聲父……”

  大椿的話突然戛然而止。

  良久,它緩緩說道:

  “也罷,我還得留這殘軀做些劈柴、挑貨的活兒。”

  “倒不能隨你耍了去。”

  “若我全身在世,這聲‘父親’,必然要聽上一聽。”

  “便是被人劈了做柴火,也是其樂無窮,何其妙哉。”

  大椿說完,便大笑不止。

  盞茶過後,笑聲方息。

  隨後,大椿看向眼前的易春說道:

  “我這法門,無甚玄妙。”

  “你要習得,隻需記得一個竅門:做得了人父便罷!”

  “可惜,如今隻剩殘軀。”

  “不然隨你行萬界之地,認得各地兒孫,實乃世間妙事……”

  大椿又開始大笑。

  既然以易春這般境遇非凡的存在也一時無語。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大椿之名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