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彭，你真的決定認輸？”老溫看著彭全通問。

  “老溫啊，不是我願意認輸，是我這次真的輸了，而且輸得心服口服。”彭全通笑嗬嗬地說，沒有為自己的輸掉感到氣餒，反而麵含欣慰。

  “是啊，這一場，該輸，你輸了，可我們中醫有救了。”駱白秋看著石磊，笑嗬嗬地說。

  “一平一負，後麵還要比下去嗎？”秉永林問。

  “老秉，你錯了，在第二場比試之前，我也認為第一場應該判平局，畢竟石磊用藥過猛，藥方顯得有些急躁。但是兩場之後，我明白了，是咱們的思想走進了誤區，他那個急藥用的好啊，這才叫對症下藥，不僅僅針對患者體內的病症，還要針對患者的外在條件啊。”

  “沒有一平一負，兩場我都輸了。”彭全通解釋道：“不過，我知道你們這三個老家夥肯定不甘心，如果不讓你們看看失傳已久的三清神針，怕是你們連晚飯都吃不下去。雖然明知道第三場還是會輸，但我這張老臉就豁出去了，待會兒，你們可得看仔細。”

  “哈哈，老彭，那就謝謝了啊。”

  “不枉咱們相交一場啊。”

  三人聽彭全通說在明知要輸的情況下，還要和石磊比針灸，自然感激。

  古往今來，成名的人都是愛惜羽毛的，有彭全通這種拿自身聲譽來換得一觀奇技的機會，實屬罕見。

  彭全通說：“不用謝我，我之要求你們答應我一件事兒。”

  “什麽事兒？”老溫問道。

  “以後，當石磊有用的著你們的時候，你們要站出來幫他一把。”

  “放心吧，我現在對這小子欣賞極了，如果他沒有媳婦，我都想拉回去做上門女婿了。”胖老溫率先表態。

  “可惜的是我沒孫女。”秉永林笑著點頭。

  “當然沒問題。”駱白秋說：“如果他願意學，我會把我那手診骨手段教給他。”

  “那就太好了。”彭全通一臉激動：“老兄弟們，我給你們作揖了。”

  說著，彭全通對麵前的三個老友一個九十度鞠躬。

  三人沒有躲閃，也同樣肅穆地鞠躬，回敬了回去。

  另一邊，剛剛送走孩子和年輕媽媽的石磊一回頭，恰好撞見這一幕，心髒像是被大錘狠狠砸了一下。

  很沉重啊。

  這份責任感。

  彭全通直起身，衝他招招手：“石磊，你過來。”

  石磊走了過去，恭敬道：“彭老。”

  現在的他六識靈敏，剛才雖然沒有刻意聽，但幾個老人的對話不自覺地就進了耳朵，自然清楚現在的狀況。

  彭全通說：“前兩場我都輸了，我們開始比第三場吧。”

  石磊說：“彭老，連續診病，大家都累了，這第三場先記下，以後有機會再比吧。”

  他不能為了一時輸贏，就狠狠把一代神針踩在腳下，即便對方有心成全，他卻沒辦法接受這樣的好意。

  然而彭全通隻是擺擺手：“沒關係，你看著就好。”說完不給石磊拒絕的機會，轉身吩咐彭招遠：“準備銀針。”

  “爺爺，已經準備好了。”彭招遠聲音有些激動，好像爺爺的所作所為把他內心的激情也給點燃了，讓他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石磊知道，五行陰陽針的最高境界是要特製銀針的，最長的甚至超過九寸九。

  彭全通打開針盒，直接取了裏麵最長的針。

  他還達不到“九寸九”那個境界，這個盒子裏最長的針隻有四寸，即便如此，也不是一般醫者能使用的了。

  彭全通把手裏的長針消毒後，衝彭招遠說：“五行針法，多針胸部和腰部，但是經過我這麽多年的探索和實踐，發現了另外一處穴位更適合使用這種針法，你敢不敢試針？”

  “有何不敢？”彭招遠痛快地答應了。

  “很好，脫下外衣。”彭全通說。

  彭招遠依言解開褂子，把上身衣服脫下來，光著膀子站在彭全通麵前。

  “你看仔細了。”彭全通對石磊說。話音一落，手提長針猛然刺下，目標竟然是彭招遠肚臍上方一處不致命的穴位。

  “此為新穴，我為其命名為‘歸一穴’，這一針，我叫它‘五行歸一’。”彭全通說著，一邊緩緩運針。

  石磊的眼睛一眨不眨，認真盯著彭全通的右手，看著他那雙蒼老卻穩健的手捏著細針一點點揉撚著，很快，四寸長的針竟然進去了一大半。

  “看明白了嗎？”彭全通抬頭問道。他臉色有些虛白，顯然這樣的刺法相當費力。

  “明白了九成。”石磊說。

  “再來一遍，你看仔細。”彭全通右手輕提，長針無聲無息地從彭招遠體內拔出來。

  彭招遠麵無表情，仿佛他身上不曾感到一點痛覺。

  深呼吸一口，彭全通再次出針，仍然是剛才一樣的速度，一樣的力道，一樣的位置。

  針進去一半後，彭全通再次抬頭看石磊：“這回看明白了嗎？”

  “明白了。”

  “很好，很好。”彭全通腦門上全是汗珠，但是臉上的表情非常欣慰。

  這一次，他往出拔針的時候，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原來這根本不是什麽比拚針法，而是彭全通在把自己最得意的“五行歸一”傳授給石磊。

  看完這一套，石磊雙手抱拳，長揖到底：“謝謝師父授藝之恩。”

  彭全通一把拉起他，說：“不必拜我，做你的師父，我還不夠格，我這五行歸一針法也曾傳過招遠，可惜，他沒有這個悟性。”

  頓一下，老頭繼續道：“石磊，你是我見過天賦最好的年輕人，能夠看兩遍學會這針法的，絕對是當世第一人。我老了，這五行歸一能夠找到一個優秀的繼承人，我很欣慰啊，至於那師徒虛名，就免了罷。”

  然而，石磊固執地說：“傳一字，即為師，這授藝之恩石磊不敢忘，如果彭老不嫌棄，就收下我這個徒弟吧。”

  石磊心裏清楚，彭全通這樣做代表怎樣的意義。

  要知道，中醫自古有著極深的門戶觀念，一般自家的絕技是絕不外傳的，哪怕真要斷了傳承，就算帶進墳墓，也不會讓外人知道。

  而彭全通能拋棄門戶之見，傳授技藝，此舉傳出去，會對中醫界的不良風氣產生巨大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