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推開辦公室門的時候，見到齊主任正在和人通電話，貼在聽筒上的臉顯得有點難堪，但是說話的聲音還是盡量帶著笑意。

  “陳處，您這話就見外了，咱們都是老同學，我怎麽可能不給你麵子......嗬嗬，是是，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幫你辦好。但是我也有難處啊，有人向上麵寫了舉報信，部裏領導突然要嚴查這件事，石老師就成了典型......嗯嗯，是，我一定想辦法。”

  聽到齊主任對著電話說的內容，老宋暗自琢磨：難道是有人給石磊那小子說情？難道傳聞是真的，他還真有點厲害背景？

  接著又搖搖頭，心想如果他真有什麽背景，就不會被主人給解雇了。聽說他是林明章校長介紹進來的，估計校長在背後幫他疏通關係了吧。

  石磊被院裏開除，最開心的莫過於老宋。與石磊在的時候比，這兩天他在辦公室說話的聲音都提高了不少，別的老師和他交談時態度也更加恭敬了，這讓他非常享受。

  事情不是老宋搞的，但他沒有放棄落井下石的機會，在辦公室大發感慨說：“一些剛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啊，為人處事經驗還是太嫩，很多規矩都不懂。誰能笑到最後，誰才能笑得最開心，我覺得小格就很有潛力嘛，小姑娘說的少，幹的多，很有職場智慧。”

  小格尷尬地笑笑，沒吱聲。

  她以前是本校的學生會幹部，對這種辦公室勾心鬥角也心知肚明。宋老師這是刻意抬高她打擊石磊，說句不好聽的，等於拿她當槍使，她才不會傻到因為別人誇兩句就誌得意滿。

  放下電話，齊主任揉了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看了老宋一眼，說：“宋老師，坐吧。”

  “好。”老宋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下。

  他和齊主任有些親戚，又是院裏資格比較老的教職工，所以並沒有太多下屬對上司的拘束。

  咣！

  齊主任敲了一下桌子，一臉憤怒地說：“我們真是請來了一個瘟神！”

  老宋問道：“剛才是有人打電話幫他求情？”

  “這已經是今天第9個電話了，全都是幫他說情的。沒想到啊，這小子能量還不小，各個部門的人都有，竟然還有國安局的。”齊主任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哭喪個臉。

  一邊是自己的老恩師馬處長的堅持，另一邊是這麽多實權派的求情，兩邊都不好得罪。相較之下，他隻能選擇盡量不得罪馬處，因為這位老人在部裏師資處任職，以後自己升官發財還求得著他。

  可這樣一來，其他人就都給得罪了，以後再怎麽發展，也隻能在醫大這一畝三分地混了，除了這個校門，到任何單位都吃不開。

  宋老師暗暗心驚，同時有些清醒自己沒有和石磊鬧的太僵，但嘴上卻說：“主人，你這是公事公辦，為我們中醫學院的名聲和學生的未來著想。我一直覺得‘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石磊才多大歲數？就算從娘胎裏開始學中醫，也達不到能教書育人的水平啊？”

  觀察了一下齊主任表情，繼續道：“再說了，我聽說他連大學都沒念過，這樣的人基礎知識能過關麽？所以要我說，解雇他是應該的，早解雇早解脫，要是等到出了岔子，那就晚了。”

  齊主任心煩，擺擺手說：“行了，自家的事自家知，我現在的壓力你體會不到。也幸好有馬處在前麵扛著，不然，我現在都想把他清回來重新當醫大校長了。你不知道，給我打電話的都是些什麽人，誰願意得罪這麽多人？”

  老宋還想安慰幾句，齊主任說：“不用說了，事已至此，隻能硬著頭皮撐下去。我就認準一條，我這麽處理合情合法，他們就算一千一萬個不滿，也不能逼著我違反規定，那小子本來就沒有教師資格證，這一條足以封住所有人的嘴。”

  說完，齊主任站起來，走到老宋對麵的沙發坐下，說：“宋老師，我今天找你來，是有件事想和你談談。”

  老宋點點頭，做出認真傾聽的模樣。

  齊主任說：“院裏把石磊解雇了，《中醫診斷學》這門課還要有人擔起來。據說那些學生很不安分，如果下節課沒有老師過去任課的話，我怕他們會鬧出什麽亂子。”

  老宋忐忑問道：“你意思是，我來教診斷學？”

  《中醫診斷學》是一門對實踐知識要求極高的課程，不僅要懂病情醫理，還要能拿出救治方案，可以這麽說，能夠教好這門課的老師，本身必須是一個水平很高的醫生。

  老宋一直教的是《內經選讀》這門課，基本屬於照本宣科，傳授的都是紙上談兵的東西，現在臨危受命，他自己心裏都有些拿不準。

  齊主任點頭：“對，你來教。”

  老宋說：“可是，我對這門課也不熟啊，我怕教不好。”

  齊主任說：“宋老師，你也知道，這門課的老師不好招，水平差的，學生不滿意，我們也不願意要。水平好的，在任何地方都吃得開，人家不一定願意來。所以你也隻是先頂替一陣子，等院裏招到人，就把你換下來。”

  “這......我還是有些擔心。”

  齊主任拍了拍他的手背，語重心長道：“老宋，你是咱們院老資格了，論教學經驗，沒有幾個比得上你。現在院裏師資力量匱乏，你是不是也應該出把力，幫我分憂啊？再說除了你，還有誰更適合，你倒說說？”

  話說到這份上，老宋也沒法拒絕了，而且領導這麽看重自己，他心裏也有些感激，於是點頭說：“行，既然齊主任這麽信任我，我就試試。”

  “對嘛，老同誌就要起個模範帶頭作用，遇到事情的時候，得能扛得起來。”齊主任滿意說道。

  “老宋啊，那這事兒就說定了，不過我提醒你一嘴，那些學生和石磊關係混的不錯，小心他們在課堂上讓你下不來台。要是他們敢起刺，你就給個下馬威，我給你一個勸退名額，三個記大過名額，你自己看著辦。”

  老宋自信滿滿地說：“主人，你放心，我教了幾十年書了，對付那些毛頭小子還是有經驗的。”

  “行，那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