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辦公室，坐下還沒5分鍾，一個內勤文員推門進來說：“石老師，齊主任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這個文員叫小格，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長相挺清秀。她是醫大今年的應屆畢業生，通過關係留在了學校，暫時在辦公室處理一些雜務及文字工作。

  有意無意的，石磊回頭看了老宋一眼，見他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味道，心想，難道是被他穿小鞋了？

  來到齊主任辦公室的時候，裏麵還有兩個客人。

  兩個人石磊都認識，一個是侯健，一個是侯健他爸侯鎮國。

  石磊站在門口問：“齊主任，你找我？”

  齊主任沒吱聲，指了指辦公桌一旁的沙發，示意他坐下。

  “石老師，這是你們班的侯健同學和他的父親侯鎮國侯院長。”石磊落座後，齊主任指著屋裏另外兩個客人向他介紹。

  石磊觀察著齊主任臉上的表情，並沒發現什麽異樣，就笑著說：“侯院長，我們又見麵了。”

  侯鎮國麵無表情地點頭，既不想和石磊顯得過於親熱，也不想把關係搞得太僵，失了風度。

  齊主任含蓄說道：“石老師，是這樣，侯院長想給他的兒子轉班，你是侯健同學的老師，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齊主任的措辭很朦朧，但是實際上，侯鎮國是帶著兒子來投訴的，投訴內容是石磊第一天上課就把他兒子趕出了教室，剝奪了侯健和其他同學一樣的受教育權利。侯鎮國對齊主任提出的要求是：要麽換老師，要麽就把侯健轉到其他班級。

  如果是一般家長提出這種要求，齊主任當然不會重視，但是侯院長不是一般家長，這個人後台很硬，齊主任不得不給麵子。

  京城就仿佛一個大池塘，魚多水深，水草盤根錯節，大家在這裏麵討生活，都得順從某種不可明說的規則，否則一個不小心就容易淹死。

  齊主任權力不算大，但行業裏麵的道道還是懂的，小心謹慎向來是他的原則。

  眼下，既然侯家父子倆告了石磊一狀，他自然就得把“被告”找過來了解一下情況。

  這也是被逼無奈，石磊是李校長和林院長聯名推薦進來的，不好糊弄，侯鎮國也不是他能輕易敷衍的主兒，能兩邊都不得罪，盡量就不得罪。

  抱著這種想法，齊主任跟石磊說話就顯得很客氣。

  “我同意。”石磊坦率地表達意見：“作為老師，我尊重學生和家長的選擇，侯健同學想轉班，我支持。”

  齊主任愣了一下，他沒想到石磊還挺會做人，輕飄飄就把事情揭過去了，壓根不提他和侯健的矛盾。

  悄悄打量一下侯鎮國難看的臉色，齊主任心下無奈，不得不把矛盾擺在明麵上，就問：“石老師，聽說你拒絕侯健同學聽你的課？”

  “沒有的事兒。”石磊搖頭：“這周一我上的第一節課，就跟學生說明白了，你們不願意聽我的課，行，你們可以自學，期末考試我照樣給及格，不會難為任何人。侯健同學一聽樂了，第一個衝出教室，當然，他也是唯一一個選擇不聽我課的同學。對此，我深表遺憾。”

  “這算什麽教學態度？”侯鎮國火冒三丈：“我送兒子來學校讀書，目的就是讓你們這些當老師的悉心管教，你教學不嚴，鼓動他們罷課不說，還承諾考試給及格，這不是慫恿學生不學無術嗎？有你這麽當老師的？”

  聽了這話，石磊扭臉看了侯健一眼，問：“你今年有20不？”

  侯健脖子一梗：“當然有，這關你什麽事兒？”

  石磊點頭，看著侯鎮國說：“你聽見了，你兒子都20了，還得人悉心管教？20歲的人，還不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居然需要學校老師嚴加看管，是你兒子心智不全呢？還是你這當爹的教子無方？我建議你出去校門口，然後回頭看看，這所學校全名叫什麽？我要沒記錯，它叫京城醫科大學，不叫京城醫科小學。侯院長，您要是對大學老師的教學職責有什麽誤解，我建議您把兒子送回小學重新讀一遍，那裏的老師都很會管教學生。”

  “你......”侯鎮國要吐血了：“齊主任，你看看，你看看，這人什麽態度，這樣的人也能當老師？”

  齊主任一臉苦笑，“有話好好說，大家有什麽誤會，說清楚就行了，都不要激動。”

  說完轉頭看石磊：“石老師，咱們學校有考勤製度，學生課時分沒修滿也是要計入成績的，你怎麽能放任他們逃課呢？”

  石磊暗自歎了口氣，心想我也不願意這樣，但有些人你就是逼著他坐那聽課，他心思也完全不在課堂上。

  石磊指了指侯健：“我的第一節課，他先是懷疑我的教師身份，並用語言攻擊辱罵老師。然後又在課堂上公然和一個女同學摟摟抱抱，完全無視課堂紀律和其他同學的感受。你們當時沒在場，自然不知道他多過分，他一隻手放在女生大腿上，另一隻手伸進人家領口......”

  “你胡說！我什麽時候伸進別人領口了？”侯健氣急敗壞地叫道，這種事他當然不能承認，否則今天就不占理了。

  石磊愧疚笑道：“對不起，那可能是我看錯了，你隻摸了人家大腿。”

  “我就說我沒往人家衣領裏伸手。”侯健點頭表示同意，接著後背一僵，發現老爹臉色不對。

  沒等他反應過來，侯鎮國回手就是一巴掌。

  啪！

  “敗類，我怎麽生出你這麽個東西？”侯鎮國滿臉怒容，打了一巴掌還不解氣，還要去打第二巴掌。

  石磊不理會這對父子的鬧劇，轉向齊主任說：“事情您都清楚了，我覺得侯健的行為會對其他同學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就很寬容的提出這種既為他著想，也顧全別人感受的解決方案。”

  齊主任算是見識了這個年輕人的厲害，苦笑說：“可是，老師就是要以教育學生為主啊，不能放任其自由發展啊？”

  “我不這麽認為。”石磊說：“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思維方式，強硬束縛隻會毀了他們，他們有權利、也有能力選擇自己的未來，說句不好聽的，就算他們成了流氓，那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說完，石磊看了侯家父子一眼，補充道：“而且，到了大學這個年紀，學生什麽樣，與其說是受老師影響，不如說是從小家庭環境熏陶出來的。”

  “......”

  侯鎮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末了說道：“齊主任，我們還是轉班吧。”

  繼續把兒子放在石磊這個班，他懷疑兒子能被這個老師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