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往前兩步，說：“我能談兩句我的看法嗎？”

  話剛出口，張孚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忘跟大家介紹石磊了，這小子今天拿著一封“重量級”介紹信過來，也是專門來給劉鳳珍看病的，隻是時間不湊巧，跟京城來的李主任撞到一塊去了，大家都在關注這位專家給的意見，張孚也忘了石磊這檔子事。

  等反應過來，他這個全程幫忙跑手續的人還是很厚道的，對著一圈專家抱歉道：“對不起各位領導，忘了介紹了，這位是今天到崗的外聘實習生，他有介紹信......”

  沒等張孚說完，邵作辰一聽，張孚竟然膽大包天地帶了一個實習生混進特1號病房，頓時火冒三丈，他打斷張孚，指著石磊鼻子，吼道：“誰給的你講話的權利？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馬上給老子滾出去！”

  其他醫生也對石磊怒目而視，反了天了！這麽多名醫專家就站在眼前，你一個小小實習生，還談談自己的看法？你也配？

  於是紛紛開口諷刺：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懷疑李老的結論，李老可是胃腸病領域的大權威，他得出的結論，怎麽可能會錯？”

  “也不知道看沒看過病例，就敢在這大放厥詞！”

  “土壤有問題？有什麽問題？活體檢測報告上麵清楚寫著，病人的腸道沒有任何器質性病變，哪來的問題？”

  “這麽多專家都沒看出問題，就你看出來了？難道我們這些人的水平，還不如你一個實習生？”

  一群人夾槍帶棒，倒是把戴坤的隨身警衛嚇了一跳，他們沒想到在這堆白衣大褂中間，還藏著一個閑雜人等，於是悄悄朝石磊這邊靠近。

  “你們讓他說，讓他說！辯證，辯證，這病本來就是越辯越明嘛！”

  李化臻開口了，雖然表麵上還是一副權威風範，心裏卻早已無限惱火。

  他先是被病人訓斥，再被人跳出來質疑自己的判斷，這個人竟然還是實習生，這都是聞所未聞的事！

  於是他下麵的話就不太好聽：“小夥子，勇氣可嘉啊！平時我帶的那幾個博士生，隻會跟在屁股後麵點頭稱好，這哪是求知的態度嘛！看來以後在治學方麵，我得多向你們江南省軍區醫院學醫啊！”

  邵作辰的老臉頓時通紅，這哪是誇獎，分明是在諷刺他這個院長管教無方，以致手下的醫生一點規矩都沒有。

  “一個實習生亂講話，李老千萬不要當真，他怕是連辯證是什麽都不知道。”邵作辰聽出了李老的不滿，趕緊過來道歉。

  說完，他狠狠盯著張孚，怒吼道：“張孚，你還愣著幹什麽，讓他立刻從這裏消失！簡直是無組織無紀律！從現在起，你也別當什麽主任了，立刻到急診室報到！”

  石磊一聽就火了。

  說真的，給劉鳳珍看病，是董老求著他來的，要不是看在董老麵子上，軍區醫院這種地方，他一輩子都不會踏進一隻腳。

  現在被人羞辱無所謂，被人諷刺也無所謂，但是這個張孚，今天從接待自己到現在，一直表現出老實厚道的一麵，管他什麽第一夫人第二夫人，病可以不治，但石磊不希望自己的一句話，害的張孚受處分，甚至丟了飯碗。

  其實這個誤會也怪董老，沒有跟戴坤說明白，戴坤又沒見過石磊，所以以為董曦昀介紹的大夫是某個老專家呢，見石磊年輕麵嫩，完全沒往那方麵想。

  石磊也沒心情跟他解釋，解釋起來太浪費口舌，直接一甩膀子，把張孚推到一邊，指著李化臻，衝所有人說：“為什麽土壤就不能有問題？為什麽他說的就一定對？如果他的診斷每次都沒問題，那讓他說說，他現在右手捂著的是什麽？”

  李化臻的右手，此時正習慣性地捂在腰間，聽到這話，那條胳膊猛一哆嗦，然後傻傻愣在那裏，半天回不過神。

  沒人注意到李老愣神，現在醫生們都集體憤怒了，這個實習生簡直吃了雄心豹子膽，非但不走，法兒變本加厲，竟然公然質疑李主任，太放肆了！

  邵作辰氣得渾身發抖，跳腳大罵：“你給老子滾！滾！！！”

  “你們這是幹什麽？要給年輕人機會嘛。”奇怪的是，李化臻卻朝石磊招了招手：“年輕人，你過來，說說你為什麽認為病人的腸道有問題？”

  什麽？

  這......

  屋裏的人全體驚掉了下巴。

  沒聽錯吧？

  這個實習生都蹬鼻子上臉了，可聽李老的話，非但沒有絲毫慍怒，反而非常和藹......

  這太詭異了！

  所有人的目光，開始有意無意瞄向李老腰間，紛紛猜測這裏到底捂著什麽東西，為何那個實習生一說這個，他的態度就來了個180度大轉彎？

  石磊那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也隻有李化臻本人才會明白了。

  誰都不會想到，李化臻右腰下麵，其實什麽都沒有，但原本那裏應該有的，是他的右腎，因為一次誤診，李化臻將自己的右腎摘除了。

  這件事很沒麵子，所以除了李化臻和那位主刀醫生外，就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了，即使是李化臻的老婆，對此事也知之不詳。

  李化臻事後也曾認為不會在有人知道這事了，但有一次他給某個中央首長會診，遇到了中醫國手溫少庭老人，溫老當時隻是看了兩眼他的腰，就搖頭說：“化臻啊，糊塗啊，你怎麽如此孟浪呢？”

  然後給他開了個藥方。

  用了這個藥方，李化臻去掉了病根，將身體調理痊愈。

  所以聽到石磊的話，他大吃一驚，不再認為對方隻是個簡單的實習生，對方能一眼看出自己的暗疾，這至少是中醫國手的水平了。

  石磊看有機會說話了，心裏鬆了口氣，暗想這個圈子有意思啊，高官要臉麵，專家要尊嚴，與之相比，病人死活倒不那麽重要了。

  他往前幾步，站到李化臻麵前，說：“沒錯，從檢查結果上，我們看到的確實是青草全都枯死了，但有沒有想想，青草為什麽會枯死？如果是土壤早已沙化，或者正在遭受大旱大澇，那麽請問，即便你重新撒下種子，青草存活的機率又有多大呢？”

  麵對這個問題，李化臻很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