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穿過大廳之中，那些豔羨的目光。

  上了三樓，一直往走廊盡頭走去，一間包廂之外，已經站著兩個龜奴。

  龜奴皆低著頭，躬著身子，一雙手恭恭敬敬地交疊在身前，目不斜視。

  其中一個輕聲道，“嫣然姑娘，都備好了。”

  嫣然隻淡淡地嗯了一聲，未曾多說，那兩個龜奴便躬著身子，快步退了下去。

  “你們都在外麵伺候。”

  嫣然用眼角的餘光掃視了兩眼跟在身後的幾個婢女，沉聲道。

  “是。”

  “公子，請。”

  嫣然望向趙雲微之時，倒是沒有了方才的冷漠，反而是一臉笑意。

  她推開門，趙雲微才看到這房間之內，竟然已經備好了一桌酒宴。

  桌上，共有十六道菜，四熱、四涼、四瓜果、四蜜餞，就連茶水也備下兩壺。

  如此豐盛，絕對不是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可以籌備出來的。

  看樣子，這裏的老鴇，定然日日都為嫣然準備好這包廂，隻盼著嫣然能夠看中哪家公子，好在這包廂當中，尋得一夜暢快。

  趙雲微不由再度打量起自己身邊的嫣然。

  也不知，往日裏，這嫣然究竟是如何名動城中，才能讓老鴇子對她如此青眼有加。

  嫣然沒有意識到趙雲微正盯著她，轉身關上門，將趙雲微請到了桌邊。

  桌上擺放著的一應器物，都是彩釉製成，偏生上麵，卻都畫著山水花紋。

  彩釉色澤繁多，山水花紋又極其講究‘靜’，這一動一靜之間，倒是頗有幾分玩味。

  趙雲微盯著那些器物，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與嫣然問話。

  倒是嫣然落落大方。

  進屋之後，將琵琶放在一邊，褪去外麵攬著的一層薄紗，換上一件長袍新衣，坐在趙雲微身側。

  嫣然打量著趙雲微，許久未言。

  屋中落入了一陣陣的沉默之中。

  突然，嫣然掩著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倒是讓趙雲微一愣，詫異地望向嫣然。

  “素問陳仵作得了一個與尋常人不同的新婦，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尋常。”

  聞言，趙雲微大驚。

  她不可思議地望向嫣然，瞳孔睜得老大，瞪著嫣然看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嫣然姑娘瞧出來了。”

  嫣然低著頭，唇角向上揚動著，那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濃鬱了幾分。

  “那日你在街上，救下那位趕考的公子之時，我恰巧就在不遠處。方才見到姑娘，還有些不敢認。如今看來，我倒是眼力不錯呢。”

  說著，嫣然笑得更加燦爛。

  嫣然倒是放鬆了，可趙雲微卻越發局促。

  還以為自己扮上男相，能在這嫣紅樓中出入自由，好生查查那方帕子，想不到，竟然被嫣然一眼便看穿了。

  看來，自己這裝扮上，著實粗糙了些。也不知，方才那些丫頭和老鴇子，都瞧出來沒有。

  嫣然眼看著趙雲微的麵色一陣發青，似是也明白了她在想什麽，刻意往趙雲微的身邊湊近幾分，壓低了聲音，“姑娘放心，這老鴇子隻管有沒有銀錢，才不管你到底是男是女呢。”

  趙雲微詫異於嫣然的通透，更是驚訝地望著她。

  兩人對視兩眼，都笑了出來。

  “姑娘女扮男裝，混進這嫣紅樓中，該不會隻是為了瞧瞧這裏麵都是什麽模樣吧？”

  嫣然凝望著趙雲微，笑嗬嗬地問道。

  趙雲微不得不佩服這青樓女子眼光的獨到之處，竟然如此輕而易舉，就猜透了她此行，定然還有別的目的。

  “嫣然姑娘是個聰明人，那我也不瞞姑娘了。”

  趙雲微說著，從自己的衣袖之中，拿出了那方帕子，往前推動幾分，看向嫣然，沉聲道，“嫣然姑娘，這帕子的主人你可認識？”

  嫣然原本還笑著，目光微微一瞥，看到了那方帕子，笑意驟然收攏。

  她詫異地握住帕子，打量了兩眼，不可思議地抬起頭，盯著趙雲微，“姑娘這帕子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見嫣然驟然緊張起來，趙雲微暗道一聲：有戲！

  她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了嫣然一圈，思量片刻，才道，“姑娘認識這帕子？”

  嫣然將帕子往手中收緊幾分，一雙丹鳳眼中的笑意盡數消失，隻蹙著眉頭，微微點頭，“自是認識。”

  “那姑娘，認識阿霞？”

  嫣然又點了點頭，垂著的眼瞼下，竟然冒出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

  雖然趙雲微也是個女子，可是卻最見不得女人哭。

  瞧到嫣然那滴淚水，趙雲微瞬間便慌了神。

  她急切地舔著唇角，站起身，一雙手著急忙慌地向前探動，想要安慰嫣然兩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好在，很快，嫣然就收斂了悲切之色，擦了擦麵頰，抬眼望向趙雲微。

  “阿霞是我妹妹。”

  “妹妹？”

  趙雲微詫異地盯著嫣然，心中奔騰而過上萬隻草泥馬。

  自己這是什麽狗屎運？竟然一找，就找到了阿霞的姐姐？

  “不是親妹妹。姑娘有所不知，在這妓館之中，若是自己親手帶出來的丫頭，能接客時，老鴇便會對外宣稱，這是調教者的妹妹。”

  趙雲微臉上的驚異之色，這才褪去幾分。

  這麽說來，阿霞竟然還是嫣然一手調教的？

  “阿霞這傻姑娘，哪都好。唯獨一條，竟然對這留戀煙花之地的男人動了心。還懷了他的孩子。”

  趙雲微麵部的肌肉抖動著，心中也是一陣惱火。

  這渣男，還真是哪個年代都有啊。

  “那男子得知阿霞懷了孩子，便不見了蹤跡。阿霞有了身子，自是也無法接客。老鴇本要將她趕走，我出麵求情，才讓她暫時留在嫣紅樓，待到孩子出世之後，再做打算。”

  趙雲微聽著嫣然的敘述，心中也是起落不定。

  這阿霞，還真是命途多舛，還好遇到了嫣然出手相助。

  “沒想到……”

  就在趙雲微為阿霞慶幸的時候，嫣然再度抬起頭，望向趙雲微，“昨日，阿霞竟然一時想不通，投井自盡了。”

  趙雲微向後退了兩步，捂著唇瓣，‘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