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小小的庭院之中，一位老者靜靜地躺在躺椅上，身邊站著一位年輕人。

  聽得老者那蒼老的聲音，年輕人連忙回答道：“玄黃曆五十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距離除夕之夜還有三十天的時間。”

  “三十天啊……”

  老者閉著眼睛，輕輕的歎了口氣：“還有三十天，一場大亂就要來臨了。”

  年輕人有些不解的問道：“大亂？難道是指劍塵大婚之日？這最多隻能是我們這一輩人的小打小鬧，又如何能稱之為大亂？”

  “所以你不如紅顏啊……”老者輕輕的笑了笑，“紅顏能被放出山門，安排在下屬宗門之中，而你卻隻能待在聖界，隨我一同來此，這便是緣故了。”

  年輕人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紅顏是聖女啊，而我隻是聖門的天才之一，本身就是有差距的。”

  “還是這麽不求上進。”老者無奈的笑道，“所謂大亂，需要透過現象，去看本質。”

  年輕人麵色一肅：“還請慕老解惑。”

  被稱為慕老的老者抬起枯瘦的手，屈指一彈，一道純白色的晶瑩光芒便是猶如水滴濺射一般，落入了庭院的池塘之中。

  刹那間，池塘便是泛起了陣陣漣漪。一圈圈的漣漪激蕩間，整個池塘中的魚都開始活泛起來。

  “這池塘，便是浮雲大陸，而這魚，便是天下群雄。”慕老閉合著眼眸，聲音淡然，“而吾指尖的那一點晶瑩，便是歸來的劍塵。”

  年輕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平衡被打破……所以需要一場大亂，來達到新的平衡？”

  “對，卻也不對。”慕老輕輕一笑，“劍塵四年未曾現世，浮雲大陸卻早就已經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無數的天驕試圖打破這種死水一般的平衡，掀起更大的風浪，並且在這風浪中逆流而上，但卻始終不得其法。”

  “而劍塵的歸來，便是一個信號，其婚禮的舉行，更像是一個契機。”

  “誅殺細作，好高調宣告自己的回歸，令得劍王朝得以喘息。而婚禮……則是其真正施展手腕的時刻。”

  “除夕之夜，婚禮舉行，必定會有無數英雄豪傑匯聚於劍王朝，而劍塵……也會做出一個選擇。”

  “選擇？”年輕人有些不解，“劍王朝的政策與經義心門完全是背道而馳，劍塵卻明顯也不可能放棄劍王朝。在這種情況下，劍塵還能有選擇？”

  “我們……不就是麽？”慕老淡淡一笑，“同樣是經義心門，同樣是底蘊深厚的勢力，劍塵的所作所為，與我聖門……不恰好相合？”

  “可我們不是……不是隻接收下屬宗門送來的弟子麽？這樣直接招收，無異於是直接向世人宣告了我們的存在啊！”年輕人大吃一驚，“聖門低調蟄伏如此漫長的歲月，怎麽能因為一個劍塵就……”

  慕老擺了擺手：“世人從未忘記我們的存在，而低調什麽的……不過是因為聖門當年元氣大傷了而已。”

  “現如今，我們也不是當年那個奄奄一息的破落戶了。”

  “至於為什麽要出手……我親自來到這裏，意思還不夠清楚麽？”

  年輕人頓時整個人都有些懵圈了：“那個……慕老，你別告訴我，你是準備……”

  “確實要親自收他為徒。”慕老嗬嗬一笑，“與紅顏關係很不錯，資質絕佳，有史以來第一個承載破軍之力的星位傳承者，與我聖門經義相合的一朝帝王……這麽好一個苗子，不收在門下，就隻能被那些宗門勢力和經義心門以勢壓人，打壓下去了。”

  “好吧……”年輕人有些悶悶不樂的應了一聲，“那慕老你準備什麽時候去見他？除夕之夜？”

  “是在除夕之夜以後。”慕老長歎一聲，“香餑餑太香了，眼饞的人也就多了。這三十天裏，劍塵絕對會閉關，否則他會被上門收徒的人煩死。所以我這會兒去，也見不到人。”

  “除夕之夜，人就更多了。雖然聖門本就不在意暴露，但能低調還是就不高調了。”

  “除夕之夜以後，新婚燕爾，劍塵決心已定，所以也沒人去煩他，那才是正好的時間。”

  一邊說著，他睜開了眼睛。

  從外表看，慕老就是一個普通的老者，因為學識淵博而顯得文質彬彬，自帶著一股書卷氣息。

  但那是在忽略掉那雙眼睛的情況下。

  因為那雙眼睛……很深沉，很滄桑，從那雙眼睛裏，猶如可以窺見歲月變幻，日月輪轉間，星河隨之覆滅。

  他站起身，直了直身子，發出了一聲輕歎：“什麽時候……才能窺見洞天的奧秘啊……”

  自言自語之間，他好像是又想起了什麽一般，轉頭對著年輕人道：“你可以先去見見他。”

  年輕人愣了一下：“我？我就不用去了吧……”

  “嗬嗬……”慕老撫須笑道，“你是什麽德行，我能不清楚？紅顏和你一起長大，說你沒有點兒心思，你自己都不信，隻不過紅顏沒感覺，你也就沒再說什麽而已。”

  “現在紅顏為此人傾心，你心中怕是已經將劍塵殺了不知多少遍了吧？”

  年輕人嘴角抽搐了一下：“行……我去……什麽時候？”

  “現在。”慕老笑了笑，“正好我也要去見些老朋友。”

  這朋友得打個引號吧？年輕人一邊心中暗暗腹誹著，一邊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他整個人已經是化為一陣清風，消散不見。

  望著年輕人消失的地方，慕老撚須輕笑：“現在的年輕人啊……”

  一邊說著，他指尖再度朝著池塘彈出一點晶瑩，而後陽光便是徑直穿過了他的身軀……不，是殘影。

  池塘再度泛起一圈圈漣漪，但水位卻是在飛速的下降，片刻間便已經是露出了池塘裏的淤泥。

  淤泥的中央，一條魚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足足三分鍾，方才是鬆了口氣。

  旋即，那魚竟是張口自語：“一直待在水裏，快憋死本魚了。如果時間再長一點兒，怕不是本魚直接就得被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