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則勁爆的消息將整個龍都引爆了。

  劍皇隨從，右丞相宋正，被四皇子殿下以魔門餘孽身份抓獲，證據確鑿，於今日午時斬首！

  據悉，在今日的朝堂之上，劍皇在得知此事之後，大為震怒，先是當著整個龍皇朝文武百官的麵狠狠的將宋正責罵了一頓，然後又是向龍元皇帝請命，親自監斬宋正！

  對於這種明顯有著將功補過的意味的要求，龍元皇帝自然是沒有什麽異議的。他不僅答應了劍皇的要求，還在朝堂上罕見的開口讚揚了四皇子殿下，稱其為“治世之才”。

  這等讚揚可是非同小可，尤其是在這明裏暗裏的透露出血腥氣息的皇位之爭的時候，龍元皇帝親口給出“治世之才”這等很難不讓人有所聯想的讚譽，這就更是讓人有些想入非非了。

  畢竟，君無戲言。

  至於那些說劍皇如何如何的，最多隻能給出一句“用人不察”之類的廢話。劍塵名滿天下，自然不是這一點點的黑料所能擊垮的。至於劍塵本人，則是完全對這些話表示免疫。做君王的，哪個不是臉皮厚的？

  就連已經開始談戀愛的墨耀，不也是靠著臉皮厚才能和魏雪你來我往的相談甚歡？

  不過墨耀對此也是沒有辦法。魏雪再怎麽“先生”，也畢竟還是個十九歲的姑娘，麵對感情自然是羞澀的。她這還算好的，畢竟是敢於出來讀書的“先生”。這要是換做其他的同齡姑娘，這會兒還待字閨中呢。情書？想都不要想好伐？

  ……

  身在監牢裏的宋正帶著枷鎖，望著牢房外那眼神冰冷的少年，默然無語。

  劍塵蹲下身來，用憐憫的目光掃視著趴在牢房的地上、不時抽搐的宋正，低聲道：“何必呢？”

  宋正慘笑一聲：“從你繼位的那一刻開始，我們這些被白虎王朝拋棄的棄子，就已經是你的眼中釘了吧？”

  劍塵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頷首，默認了這個事實。

  宋正將臉埋在牢房地上鋪著的、用以休息的稻草堆裏，沒有再看劍塵：“我隻是沒想到，你會在龍都動手，還是借了四皇子的刀。這一下，群龍無首之下，劍王朝的朝堂便是能夠被你一舉拿下了。”

  劍塵依舊沒有說話。

  宋正歎了口氣：“能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麽說服四皇子動手的？”

  劍塵笑了笑：“《渡靈賦》。”

  宋正愣了愣，忽然慘笑一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陳健……哈哈哈……”

  對於宋正知道“陳健”這個名字，劍塵並不意外。畢竟，他也是托了當時還在京都化名“墨耀”的“龍耀”的福，方才得以知道《渡靈賦》的事情。

  劍塵起身：“你的右丞相府上的所有人，都會被貶為平民，流放到越虎城。”

  越虎城，劍王朝的諸多城池之一，與白虎王朝的白虎關接壤。

  宋正沉默了良久，方才是道：“倘若你在後天周易秘境失利，我們會清君側。”

  後天周易秘境的事情並非是什麽不可言說的秘密，而是天下人的一大盛事。畢竟，劍塵繼位隻是屬於劍王朝的盛事，而後天周易秘境關乎王朝氣運，乃是天下人所共同矚目的焦點。

  而宋正口中所說的“我們”，指的究竟是誰，顯然不言而喻。

  劍塵腳步停頓了一下，微微頷首，也不再多言，便是徑直轉身離去。

  身後，宋正將臉埋在稻草裏，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再也沒有睜開。

  ……

  魔門餘孽宋正的處刑並沒有得以執行

  ，因為宋正在行刑之前，就被前來提人的獄卒發現其已經自斷經脈，死於獄中。

  這件事就好像一個在海洋中落下的碎石，在濺起不大的水花之後，就再也沒有了下文。

  但，劍塵卻是在回到寢殿的第一時間被紅顏問話了。

  “魔門餘孽？為什麽宋正會被稱之為魔門餘孽？難不成這浮雲界的魔門已經被滅了？”紅顏上來就是一連串的問題，問的劍塵有點兒懵。

  劍塵揉了揉太陽穴，方才是道：“你來到浮雲界之前，難道就沒有做過功課麽？”

  紅顏理所當然的道：“天地元氣被鴻蒙鎖元陣封印之後，諸天萬界基本也就沒有了往來，那些自上一個紀元傳承到現在的經義心門和修真宗派，其在諸天萬界的勢力分布都是倚靠其本門的傳奇大能的不斷跨界來維持的。而浮雲界雖然是上古紀元的‘仙界’之一，卻是因為諸多王朝崛起，從而導致宗派和心門實力縮減。少了那麽多用來跨界的資源，自然也就沒有大能冒著生命危險跨界了。所以……就是這樣。”

  劍塵除了扶額還是扶額：“算你有理。那就讓我這個土生土長的浮雲界人來給你科普一下吧。”

  紅顏乖乖坐好，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她的偽裝是如此的巧妙，以至於就連近在咫尺的劍塵都沒有發現其眼眸深處的那一抹冰冷的寒意。他取過杯盞，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方才是娓娓道來。

  “你也知道，當時浮雲大陸有著諸多王朝的崛起，導致了許多經義心門和修真宗派的衰落。就像曾經盛極一時的小說門，現在一個個都已經成了市井之間討生活的說書人了。而能活到現在的經義心門和修真宗派，要麽就像仙靈殿那樣，與王朝達成了契約成了護國宗門，要麽就像儒門、道門、墨門那樣，實力超然，又成了王朝借來維持統治的思想控製工具，要麽就是像西域三十二宗門那樣抱團取暖，要麽成了王朝的支持者，除此之外，都是死了個幹淨。”

  “不對吧？”紅顏皺了皺眉，“魔門好歹也是與儒門、道門相提並論的經義心門，就像你說的那樣，實力超然，又是絕佳的思想控製工具，為何就被滅了個幹淨？”

  “牆倒眾人推，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劍塵笑了笑，“魔門的經義確實是別具一格，甚至甚合我父皇的胃口，但也因此與諸多經義心門格格不入。而當時，中域的皇朝可不是龍皇朝，而是靈皇朝。”

  “靈皇朝……”紅顏呢喃重複道。

  “靈皇朝當時就是尊崇的就是魔門經義，然後下場你也就知道了。”劍塵笑了笑，笑容裏是說不出的譏諷。

  “靈皇朝被譴責為妖魔當道，被諸多門派王朝聯手剿滅。而其中出力最多的，就是龍王朝和儒門。”紅顏想都沒想就從靈魂共鳴裏找到了答案。

  “儒門是因為經義與魔門完全相悖，經義之爭就是大道之爭，無可厚非。”劍塵淡淡的道，“至於龍王朝……也是因此成為龍皇朝，尊崇儒門經義，以儒學治國。”

  紅顏低垂著頭，沒有說話。

  劍塵依舊在說著：“而且當時的魔門確實是做了許多有悖於天道的殺生之禍，這才引起了公憤……”

  “別說了。”紅顏輕輕地道。

  “說實話……”

  “別說了！”紅顏又重複了一次，聲音裏帶著無限的冷意。

  劍塵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是不是也認為魔門該死？”紅顏輕聲道，聲音疲憊，仿佛問出這一句話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氣。

  劍塵沒有回答。

  紅顏也沒有再問。

  她轉身離開。

  走出門的時候

  ，她略微停頓了一下，道：“不瞞你說，我的這條命，是魔門的人救的。”

  說罷，她便是走了出去。

  屋內，又隻剩下了劍塵一個人。

  劍塵深吸了一口氣，卻感覺自己將整個房間的冷寂吸進了心裏。這房間在紅顏出去之後，驟然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他端起杯盞，想要喝口水，卻最終還是沒忍住，將其捏成了碎片。

  ……

  一牆之隔，紅顏站在窗前，眼神複雜。

  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那麽生氣。明明她知道，世人對於魔門天然的帶有偏見；明明她知道，魔門的名聲一直都是不太好；明明她知道，她向來對於這種事情已經心如鏡水……

  卻還是在他的麵前失控了。

  至於失控的原因……她隱隱已經有了答案，卻還是不敢承認。

  不知何時，她會在意他的看法，會在意他的喜怒哀樂，會喜歡陪著他，會想要在他麵前展現自己最真實的一麵，會卸下聖女的偽裝，會向他撒嬌討要那甜甜的奶茶，會含著他給的糖果笑出來……

  她好像……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他了。

  少女的心，第一次為了一個人而悸動。

  那個人，就是他。

  可是……分明不是這樣的啊。

  她想要與這個人聯姻，是因為看中了他的天賦，是因為想要在即將到來的亂世，將其和自己的宗派綁到一起……

  她本不應該動真心的。這個亂世，不會允許她動心的。她的身份，也不會允許她動心的。

  否則，無論是他，還是她，都將會是萬劫不複。

  她究竟……應該怎麽辦……

  她望著窗外的天空，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

  接下來的幾日裏，劍塵與紅顏猶如是擁有了某種默契一般，再也沒有了一次交流。

  無論是劍塵，還是紅顏，都是有意無意的躲著彼此，像是在躲避著某種宿命與羈絆。

  那種繚繞在兩人之間的怪異氛圍，令得彼此都是感到難受。

  而與之相反的，則是墨耀與魏雪。

  這二人就真的仿佛相見恨晚的知己一般，成為了一對令人羨慕的戀人。龍都的所有有些名氣的遊玩之地，都是留下了二人的足跡，以及二人信手寫來的詩篇。而這些詩篇，居然被那些商人視為難得一見的墨寶，認真的裝裱了起來，成了一段佳話。

  對於這種情形，玄龍書院的學子們都是羨慕嫉妒恨，看著墨耀的眼睛都是血紅的，仿佛要生吃了他。

  但同時，他們又不得不承認，這兩人無論怎麽看，都是相當的般配，般配的挑不出任何刺來。

  因為二人並沒有任何想要掩飾的意思，所以，整個龍都都是知道了他們的戀情。

  沒辦法，一個是皇子，一個是先生啊。

  很多人都是下意識的說了類似於“鮮花插在牛糞上”這樣的話語，但在親眼見到之後，又無不是打著自己的臉，承認這兩人確實是相當的般配。

  而宮中也是傳出了消息，龍元皇帝親自召見了他們二人，並且給了一堆賞賜。據宮中的太監說，陛下從來沒有笑的這麽開心。

  而隨後，大皇子、四皇子等諸多“兄弟”們都是派人送來了賀禮。一時間，三皇子在龍都威名大振。

  而劍塵則是一邊順著黑鼠的毛，一邊對著墨耀微笑道：“墨耀兄，接下來，就該你親自出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