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不應該節外生枝的。”那道身影的口中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下一刻，一個澄澈的聲音又是從他的嘴裏傳了出來：“我知道，但我……”

  “行了行了行了，無非就是文人之間的那些酸腐規矩罷了。”沙啞的聲音不耐煩的道，“不過最好別影響到你的計劃，否則到時候我可管殺不管埋。”

  “希望你說到做到。”

  這道身影自己和自己說話，卻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就好像一個軀殼裏住著兩個不同的靈魂……莫名的讓人感到心裏發寒。

  ……

  民眾的精力是有限的，自然也不可能一直將目光僅盯在一件事情上，因為這樣遲早會倦怠。而每當這種時候，隻要有一件新的爆點出現，民眾的注意力就會被迅速的轉移。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畢竟是個人都有著看熱鬧的本能。

  而對於京都的人來說，最近的爆點自然是三大書院的招收。

  作為劍王朝僅有的三大一流書院，其招收當然是麵向整個王朝的。因此，當各地的文人都前赴後繼的趕過來的時候，京都就開始變得熱鬧非凡。什麽盤口之類的奇怪東西也是開始各種冒出，對參加招收的文人確定了不同的賠率。

  更有好事者，整理出了參與招收的文人的榜單，來進一步引爆戰火。

  而劍承秋放在文賢廣場的、本意是促進文人相互進步的文鬥台，也是成了最近的一道火熱的風景線。許多文人都是在這裏相互“鬥法”。至於原因……什麽積怨已久，什麽他搶了我的酒，什麽我看他不順眼……等等等等，千奇百怪。簡而言之，一句話，因為對方想找你麻煩，所以你連呼吸都是錯的。

  而在這樣火爆的氛圍之中，三大書院也是毫不含糊的放出了具體的招收日期：十月十六日！

  現在是十月十四日。換而言之，隻有兩天時間了！

  於是氛圍進一步緊張起來。

  這還不算，三大書院更是進一步放話，內容很長，文采很高，繞的民眾很暈。最後還是一個文人向民眾解釋了三大書院放的話，大意就是：劍皇屆時也會來到招收現場，不過不會大張旗鼓，隻是暗中觀察。

  終於搞懂了的民眾們：……明明幾句話就能說明白的事情，非要整那麽多幺蛾子，沒勁。

  三大書院：……這也就是在劍王朝，換個別的地兒，你看誰敢對書院說半個不字？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劍皇陛下親臨啊啊啊啊啊啊！到時候萬一被劍皇陛下看中，那可就……

  ……

  “講道理，三大書院招收好歹也是國之大事，你身為劍皇卻不親自現身，是不是有點兒說不過去了？”紫金麻雀靠在柔軟的毛皮裏，翹著二郎腿，懶洋洋的說道。

  “你這麽跑出來，小瑾不會怪你麽？”劍塵居然有點兒感動，貌似這是唯一一個可以和自己說說心裏話的“人”了。

  “反正本尊又不是不回去。”紫金麻雀小翅膀一揮，將瓜子皮隨手扔了出去，“喂，小子，本尊問你話呢？別給本尊轉移話題。對了，給本尊把好吃的貢獻出來，快點兒地！”

  劍塵的那點兒小感動瞬間消失的幹幹淨淨：“這有什麽？一句破境在即就能推脫的事情，反正三大書院也不在乎這些個世俗之禮。還有，別給我老是自稱什麽本尊、本尊的，聽著煩。”

  他當然不會承認是自己還沒有完全代入劍皇這

  個身份。他現在還是下意識的將自己當成是一個世子殿下。

  “呦嗬？長本事了還？”

  紫金麻雀完全沒有在意劍塵的那些解釋，它更在乎後麵的那句話。

  在聽到最後那句話的時候，紫金麻雀直接是氣的瞬間就飛了起來，想要去給劍塵賞一翅膀。

  劍塵手中泛起金色的光霧，光霧縹緲，猶如塵埃飛舞在陽光之中。

  紫金麻雀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劍塵手中的金色光霧，訕訕的收回翅膀，又翹著二郎腿躺了回去：“切，本尊不和你一般見識！”

  劍塵無奈且無語的笑了笑，不知道該對這隻厚臉皮的紫金麻雀說什麽好。

  不過手裏的金色光霧倒是收了起來。

  “對了，話說你究竟為什麽要推脫啊？雖然說的輕巧，但這總歸還是會產生間隙的吧？”紫金麻雀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這個重要的問題。

  劍塵歎息一聲：“沒有辦法啊，畢竟還要和靳言兄和墨耀兄一起考入三大書院呢。”

  紫金麻雀無語凝噎，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它到底要不要告訴劍塵真相？

  原本，紫金麻雀還想著告訴劍塵真相，畢竟那個顏焰和閆瑾貌似都不太好惹的樣子。至於怎麽知道這兩個人的真名的……畢竟它在那兩個人眼裏隻是一隻毛色有所變異的普通麻雀。

  但……看到這兩個沙雕玩意兒一本正經的互相引為知己，心下實在是……笑的不行了哈哈哈哈……

  索性……幹脆……要不……也就不說了……吧？

  於是紫金麻雀拍拍翅膀，幹脆利落的飛走了。

  隻留下劍塵獨自一人對著自己剛剛搬過來的瓜子盤和偌大的皇宮發呆。

  ……

  “師兄，咱們該怎麽辦啊？”

  昏黃的密室裏，身形正常的師弟望著身材肥碩如球的師兄，愁眉苦臉的道。

  師兄臉色陰沉：“劍塵小兒已然算是成了些氣候了，竟然連老祖的靈魂符印都是被他斬碎，實在是可怕。而夢月師叔也不知道為什麽，從始至終都沒有出手。”

  師弟依然是愁眉苦臉：“這個我當然知道啊師兄，我還知道夢月師叔可能已經投敵了也說不定……”

  “投個錘子敵！”師兄當即就是急眼了，一腳踹了出去，將師弟狠狠的踹在了牆裏，“就算是整個天河宗全死光了，夢月師叔也不可能投敵的！夢月師叔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清楚麽？謀定而後動，就連宗主都曾經說過，夢月師叔是絕對可以信任的！所以他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在這裏瞎咧咧個什麽？！”

  師弟廢了好大的勁兒，也沒有辦法把自己從牆裏摳出來，最後竟是急得哭了出來：“是我瞎咧咧！是我瞎咧咧！就你什麽都知道！整個天河宗拿一個劍塵沒辦法！最後連這個據點都要舍棄！你我在這裏足足待了十年啊！就為了這麽一個隻用了一次的傳送符陣！最後還被當成棄子給丟棄了！你說，你讓我怎麽辦？！啊？！我該怎麽辦？！你說啊，你倒是說啊！”

  師兄被一向沉穩冷靜的師弟這一番暴吼震得說不出話來。他茫然的張開嘴，想要說些話來安撫一下突然失控的師弟，但最後還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隻是拿自己的袖子給師弟擦了擦眼淚，把他從牆裏拽了出來。

  師弟眼睛通紅：“師兄，咱們該怎麽辦啊？”

  師兄眼神茫然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宗門已經放棄了這個據點，我們已經是棄子，自然也就沒有了任務，可是我也不知道沒了宗門我還能做什麽……”

  “那你有想去做什麽麽？”師弟紅著眼睛，剛剛哭過的嗓子還有些沙啞。

  師兄沉默了半晌，方才是出聲道：“我想去書院看看。”

  “啊？”師弟愣了一下，腦袋有些遲鈍，“書院。”

  “是啊，書院。”師兄望著頭頂昏黃的燈光，仿佛在看著無盡的星海。

  “我們師兄弟，從十年前來到京都開始，就一直待在這地底之下，兩個人相依為命。隻有很少的時候，才能有一個人出去采購一些東西。十年，從十五歲到二十五歲，師兄始終沒有帶你真正看過一些人、一些事。我們的十年，都在這昏暗的密室裏度過。很多的時候，我們隻能依靠談論宗門的一些經曆和無休止的沉眠來熬過那些孤寂無聊的時光。我們為了宗門付出了十年的時間，但這十年時間裏，我們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

  師弟靜靜地聽著，仿佛有些癡了。

  “現在，我們已經是棄子，某種意義上而言，我們也是擺脫了宗門的束縛，徹底的自由了。所以，我想在生命終結之前，去書院看看。那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師兄的胖臉上綻放著師弟從來沒有見過的笑容，那笑容是如此的溫暖而開心。

  “你……你一直……一直……向……向往……往的……地……地方？”師弟好像不會說話了一般，結結巴巴的問道。

  “是啊，我一直向往的地方。”師兄的好像回憶起了什麽往事一般，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當我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第一次走在京都的街上時，我感受到的盡是惶恐，因為我在宗門長大，和世俗脫節太久。我們自以為的很多濟世救人的理念在世間根本實行不開，在街道上的我好像一個嬰兒一樣，對什麽都是感到無比的新奇而又畏懼。”

  “因為畏懼，我甚至不知道怎麽開口買碗飯吃。最後，還是一個青年救助了我。他給了我兩個饅頭，和我談了很久。”

  “那是我第一次敞開心扉的說話，我隻是隱瞞了自己來自天河宗的事實。”

  “他聽完之後，笑著說；他也不屬於京都，而是來自一個很遠的、叫做地球的地方，他們那裏有一句話，說，學生時期是最美好的，因為那裏是一個允許犯錯的地方。”

  “他說：世俗太累了的話，可以去書院看看。”

  “我一直將這句話記著，雖然知道最後我也不清楚他是誰，但我能感覺到他的那份善意。”

  “所以，我想去，但宗門始終是第一位的，所以我沒有去。”

  “而現在，沒有宗門的束縛了。”

  “所以，我要去。”

  “一起麽？”

  師兄看著師弟，胖胖的臉上笑意溫和。

  師弟擦了擦自己不爭氣的淚水，吭哧吭哧了半晌，方才是悶著頭應了一聲：“嗯！”

  師兄笑的很開心，他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天河宗的悟玄了，隻有即將成為書院學生的孫玄！”

  師弟使勁的點了點頭：“嗯嗯！以後也沒有天河宗的悟真了，隻有即將成為書院學生的孫真！”

  師兄弟相視一笑，那眼睛裏燃燒著前所未有的、熱烈的光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