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紅衣少女微笑施禮，“小女子紅顏，參見陛下。”

  “免禮。”劍塵似是忽然回過神來一般，動作有些不自然的擺了擺手，唇角也是浮現一抹笑意：“不知紅顏姑娘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紅顏掩唇輕笑：“正是為陛下思慮的秘境之事。”

  “哦？”劍塵挑了挑眉，“看來紅顏姑娘是必有高論了？”

  紅顏卻隻是微笑，不接劍塵的話，轉移話題的方式簡直不要太明顯：“不請我坐坐麽？還是說劍皇陛下的宮裏居然連個休憩之所都沒有？”

  劍塵這才反應過來：“哦哦……是劍塵失禮了。姑娘這邊請。”

  言語之間，竟然完全忘記了紅顏隻是個外人，更忘了要自稱“朕”這個不能再常識的細節。

  然而紅顏卻是處之泰然的就座，理所當然的接過劍塵遞來的茶水，輕抿一口，笑意盈盈，令得室內都是溫暖了起來。

  劍塵也是在紅顏對麵坐下，完全沒有一絲皇帝的風範，宛如和最親近的人相處一般正常。似乎二者並非才見過一麵的點頭之交，而是深交多年的摯友一般。

  紅顏抿了幾口茶水，便是將杯子放下，輕聲道：“去當然是要去的，此乃一國之氣運，不可能輕易放棄。”

  劍塵給自己也是倒了一杯茶水：“然而劍朝內憂外患，大局不穩，恐遭奸人算計，釜底抽薪。”

  紅顏望著劍塵，柔聲細語，仿佛溫婉的妻子對自己的丈夫訴說綿綿情意：“諸宗皆是不願輕易得罪陛下，劍朝至少能安穩於一時。”

  劍塵與那雙美眸對視間，竟也是冰雪消融，隻留下碧波如海：“然而秘境之中，什麽事都是可以發生，並且不會被追責的。”

  自然包括弑君在內。

  紅顏微微頷首：“這是自然。然而水蒼玉能承載靈魂，玉石之上更是可以刻印符陣。小女子不才，對虛空符陣尚還有所了解。”

  劍塵隨手把茶水已盡的杯子放在桌上：“靈魂雖有，肉身已消，覆巢之下無完卵。”

  紅顏抿嘴微笑，似是在笑劍塵的愚拙：“符陣即刻，大材小用，全身而退尚可行。”

  劍塵一愣，旋即便是笑了起來：“姑娘美貌舉世無雙，劍塵失禮再三，慚愧慚愧。”

  “公子謬讚了。”紅顏低頭，嬌羞一笑間，一陣風吹過，隻留下半杯清茗，在桌上泛著些許熱氣。

  劍塵凝視著那半杯清茗，半晌之後，忽然是露出了一抹微笑。

  隻是，這抹微笑也僅僅隻是出現了片刻，便是消失無蹤。那俊秀的麵龐之上，依然是一片冷漠之色。

  而那雙眸子裏的碧波如海，也是重新恢複為無盡冰雪，釋放著非常的寒威和冷氣。

  ……

  夜幕之下，虛空之上，紅顏踏空而行，臉上的微笑已然是消逝不見，再度恢複了那冷豔的威儀之色。

  “怎麽樣？”暗叔的聲音響起，然而虛空之中一如往常的沒有他的身影。

  “不需要多說些什麽了。”紅顏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之色，“不知道為什麽，似乎我們……完全能夠讀懂對方的意思。眼神交流一番之後，就什麽都明白了。”

  “嗯？”暗叔有些不解。

  “之前在登基大典上，我們就有過一番眼神之間的交流，那時他就明白了我要說的是什麽。但我以為，那隻不過是個巧合。”紅顏深吸了一口氣，喃

  喃道，“但並不是，今天的交流很簡短，但我要表達的，劍塵所要表達的，彼此之間都能明白。”

  暗叔顯然還是無法理解紅顏的意思。心靈感應麽？還是讀心術？總之怎麽聽都挺玄乎。但暗叔也不想多問，談清楚了就好，他隻是個護衛，不需要說太多。

  “劍朝皇宮的守衛怎麽樣？”紅顏換了個話題，怎麽聽都像是在沒話找話。

  暗叔的聲音卻是十分嘚瑟，甚至帶著些許不屑之色：“隻能應付金丹境以下修為的修真者罷了，於我而言，小菜一碟。但……”

  說著說著，他竟然遲疑了一下。

  “什麽？”紅顏挑眉，難不成暗叔遇到對手了？

  “劍塵還有一個護衛，實力強悍無比！”暗叔斬釘截鐵的道，甚至還認為自己說的不夠準確，又加了一句，“怕是星河老祖本尊來了都奈何不了他！”

  紅顏瞳孔一縮：“當真？”

  暗叔無比肯定：“當真！”

  紅顏疑惑的道：“可是為什麽之前星河老祖要置劍塵於死地，他卻不出手呢？”

  暗叔的聲音也帶著些許不確定：“這個我不清楚，但他的氣息隱藏的很好，我能知道怕也是他故意為之，就是為了警告我，不要輕舉妄動。他的氣息很不穩定，似乎是身受某種重傷一般。最為關鍵的是……劍皇陛下自己怕是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個護衛。而且，那股氣息出現的時間太短了，我甚至懷疑是我的感知出現了問題。”

  如果白成現在還活著，並且聽到了這番話，那麽他一定會告訴暗叔，你的感知沒有出問題，這是真的！

  當初被劍塵截道的時候，他還想過以金丹境初期的修為力挽狂瀾，畢竟劍塵雖然是絕代智謀，卻也不過煉氣境初期的修為，在他麵前根本不夠看。

  但他不敢動手。因為在劍塵身後的陰影中，似乎有著冰寒的目光在冷冷地注視著他，似乎隻要他稍有異動，便會將他撕成碎片。

  隻是白成已經死了，也就自然沒有人來告訴暗叔了。

  “這不重要。”紅顏笑了笑，“重要的是合約已經達成。通知北蒼殿的那群老頑固們，待得劍皇從後天周易秘境歸來之時，我便要和劍皇訂婚！至於過程……隨便他們燒腦去吧！”

  暗叔歎了口氣：“認真的？”

  紅顏堅定地點了點頭：“那是當然！”

  暗叔應了一聲，沒再說話，心裏卻是暗暗的為劍塵默哀起來。諸天萬界第一美人花落劍王朝，會引來多少狂蜂浪蝶幾乎已經是可以確定了的。暗叔實在是不確定，紅顏究竟是想和劍塵結盟呢，還是想把劍塵往死裏坑呢……

  什麽？勸阻聖女深思熟慮？

  扯呢？紅顏做的決定，南牆都擋不住！

  ……

  荒郊野外，深山老林之中，兩道身影各自站在一塊岩石之上，望著眼前的那株參天大樹，默然無語。

  其中一道身影身披白色兜帽長袍，那白淨如同女子一般的左手上，拖著一座很是破舊的七層黃金寶塔。

  破舊的七層黃金寶塔並不美觀，甚至有所殘缺，那原本應該是精美之極的塔尖，和那原本應該厚重沉穩的塔座，都是消失不見。隻留下那遍布著傷痕的塔身，在透過斑駁的樹影的陽光的照耀下，反射起一層黯淡的金黃色光暈。至於其那粗糙不平的表麵，倒是因為這黯淡的金黃色光暈而得以被掩蓋。

  至於這白袍兜帽長袍身影本尊，其麵容身形都是被完美

  的隱藏在長袍之下，一如那中性的聲音一般，令人甚至無法分辨其究竟是男是女。

  正是在登基大典上令得所有人忌憚，但卻從頭至尾劃水觀戰的夢月。

  而另一道身影……

  他身形枯瘦如柴，黑色的囚服已經是爛的不成樣子，還算英俊的麵容遍布著傷痕，全身上下滿是血跡，像是一個剛剛逃出來的難民。

  而那雙眸子……沒有瞳孔，沒有眼珠，隻有黑洞洞的眼眶和已經幹涸的血跡。

  而這個人……如果不是因為那張臉，誰還能認得出來他呢？與京都時候的意氣風發相比，現在的他簡直像是從地獄裏滾了一圈出來的一般，再也不見昔日的貴公子風範。

  “你能做這個決定，還真是讓我意外。”夢月中性的聲音波瀾不驚，即便是說著驚訝的話語，也依舊平淡如死水。

  “不就是一雙眼睛麽？有什麽大不了的？和一飛衝天的修為相比，一雙眼睛又算得了什麽呢？”黑色囚服身影慘笑一聲，“我現在一無所有，最慘的下場也就是一死了之，還有什麽舍不得的呢？”

  夢月點了點頭：“倒是很符合《寂滅魔瞳》的修煉心境。”

  頓了頓，夢月便是一掌拍出，一道淡金色的氣流便是激蕩而出，撞在了他們所凝視的那株參天大樹之上。

  坑坑窪窪、溝壑遍布的樹皮瞬間四分五裂，露出了一個邊緣破碎宛如亂斧砍出來的洞口。

  洞口之內，赫然是遍布著血紅色的光點！光點還散亂的穿梭著，蠕動著……

  不，那不是光點！那是無數血紅色的蟲子！

  “血滅蟲，黃階中級妖獸，單體的攻擊力簡直弱到可憐，即便是一個沒有修真的普通人都能把它們捏碎。但一群血滅蟲可不是這樣，它們出色的噬咬能力會因為數量的無窮盡而成倍放大，成為一個可怕的噩夢。”

  夢月說著，便是將目光從血滅蟲身上轉移到了黑色囚服身影的身上，“而你要做的，就是用寂滅魔瞳，完全控製這群血滅蟲。”

  黑色囚服身影顫抖了一下，卻什麽也沒說。

  “我已經幫你在這裏麵布置好了一道防護符陣，防護符陣大概能讓你安安穩穩的生存三十六個小時。三十六個小時之後，如果你還沒有成功從這裏走出來，你就會死。”

  夢月看著黑色囚服身影：“可以選擇了。走進去，或者，離開。”

  黑色囚服身影雙拳緊握，死死地咬著嘴唇，唇齒和指縫間流出鮮紅色的血，滴落在地上，凝聚成渾濁的球體。他盯著那些血紅色的蟲子，仿佛快要渴死的人盯著一杯被告知有毒的美酒。

  夢月也不催促他，就站在旁邊，靜靜的看著。

  當第九百二十三滴血滴落在地上的時候，他終於踉蹌的邁開步子，走進了洞中。

  參天大樹緩緩恢複，黑色的洞口消失不見。夢月盯著洞口消失的地方，似乎是愣神，又似乎是思索，口中還輕聲呢喃著什麽。

  當風吹散開那些零零散散的話語聲時，夢月的身影已經是緩緩變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見，隻有陽光和話語的回音在殘影間來回穿梭。

  “劍承秋……為何會這樣……劍塵天縱之資也就罷了……他居然也是如此……”

  ……

  “你小子這手錦囊妙計玩的不錯。”

  麻雀翹著二郎腿，靠在劍塵的肩上，用一隻翅膀當手，給自己嘴裏扔了一枚瓜子……沒蛻皮的那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