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殿門，楚曦便撞上了領著浩浩蕩蕩地領著一群人緩步而來的太子妃。

  看了眼她身後宮婢手中捧著的三層朱漆四方食盒，杏眸中浮現出淡淡且乖巧的笑意，“朝陽拜見太子妃，太子妃萬福金安。”

  見楚曦隻是淡淡頷首，並未與太子妃屈膝行禮，太子妃身後緊隨著的一名宮婢眉宇立時一蹙，麵上浮現不快，“太子妃為小殿下之母，小殿下身為子女，見母前來，怎不屈膝行禮？”

  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說道：“莫不是小殿下在朝陽閣裏頭呆得久了，盡忘了宮裏頭的禮儀？若真是如此，娘娘總會派人去與小殿下教上一教的。”

  “你！”碧荷聽得火冒三丈，登時便忍不住地想要上前，與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好好理論理論。

  楚曦一把抓住碧荷的手，安撫地看了她一眼，“退下。”

  碧荷咬唇，眼中淚光閃閃，泛著倔強，但最終還是垂了頭，默不作聲地退了回去。

  “……本宮之母”楚曦望著太子妃身後的宮婢，不疾不徐緩言道：“身出顧氏，是顧太傅之幺女。”

  楚曦看了眼麵前一身宮裝，雍容華貴的太子妃，“娘娘縱是登上太子妃之位，也是繼妃，為從母。本宮乃是今上親封的公主，於位份而言，娘娘與本宮是平階。”

  話是那麽說，但實際上，太子妃不過是太子繼妃，楚曦的品階還要比她高上些許。

  “你！”那宮婢的臉上閃過慌亂，下意識地往太子妃身後躲了躲。

  明顯的，她並不知道楚曦身上的品階高於太子妃之事。

  楚曦忽視她惱羞成怒的目光，以及太子妃那猝然變得忽白忽青的臉，繼續道：“於情理而言，娘娘到底是從母，本宮見了娘娘，是該行禮請安……”

  那宮婢一愣。

  她沒想到楚曦的話鋒轉得如此快，以為她這是怕了，沒見著仍舊青白著臉都太子妃，麵上便不由地浮現出得意之色。

  “但，奈何阿翁疼惜朝陽，早早便說了，除了見太後娘娘之外，本宮論是見誰，均有免除一切禮儀之權。”

  楚曦眨巴眨巴杏眸，看了看太子妃，又瞅了瞅那名宮婢，“阿翁一片拳拳疼惜之情，本宮自然是不能夠不識好歹的……”

  那宮婢聞言，容色一下刷白。

  “啪”地一聲，那宮婢的臉被人狠狠地一扇，“膽大包天的賤婢，娘娘見你可憐好心收留你在身邊，竟是沒料到你竟如此不識得天高地厚，膽敢的惹怒小殿下，還不來人將這賤婢給拖下去？”

  兩名舍人上前抓住了那宮婢的胳膊，便欲要將人給拖下去。

  “你們，你們別碰我！”那宮婢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轉而一個激靈便扭頭朝太子妃大喊：“娘娘，娘娘救救我，我是……”

  太子妃身旁的宮婢立時與一旁的人使了個眼色，登時便有人捂了她的嘴，幹淨利落地將人給拖了去。

  瞅著那不甘心地掙紮，卻隻能被拖走的宮婢，她的眼中有著不可置信的惶恐，以及不知所措的驚懼，楚曦不由地挑了挑眉峰，杏眸之中帶了幾分玩味之色。

  “小殿下息怒，那賤婢便是仗著娘娘寬厚良善方才膽大包天至此，婢子定當將人送去慎刑司將其好好懲戒一番！”

  見人被拖走，太子妃身邊的那名宮婢立時上前一步，屈膝與楚曦告罪。

  她臉上三分不憤，五分無奈，兩分傷感的容色，楚曦心中暗暗叫絕。

  到這時候了都不忘與她做戲挖坑，嘖——這人不去演戲，可真真是被耽誤了啊。

  楚曦並未看她，而是直接對恢複了端莊容色的太子妃微微一笑，“娘娘便是再如何良善，也不該放這樣一個不懂進退的婢子放在身側，娘娘若真真是軟不下心腸……”

  太子妃聽著話頭，麵上端莊的笑容登時一僵，下意識便覺得不好。

  可她還來不及開口，楚曦便已給她想了個主意，“……或可去稟了皇後娘娘，想來皇後娘娘定然不會不管不顧的，若是娘娘不好意思開口……娘娘既是朝陽從母，朝陽定然是改為娘娘分憂的。”

  “碧荷。”

  太子妃張了張嘴，還不待她出口製止，楚曦便已吩咐了碧荷。

  “你去與皇後娘娘道一聲，娘娘掌管東宮內務本是應當，但奈何娘娘心軟良善，故望請皇後娘娘能派人來協助一番。”

  碧荷聽了，雙眼登時一亮，“是！”

  脆生生一應便腳下飛快地離去，真真是董銳脫兔，叫人攬都攬不住。

  太子妃此時已然是麵沉如鍋底，她僵著臉，修建齊整的指甲似乎是要將掌心狠狠地扣除一個窟窿。

  隻聽她一字一頓道：“朝陽你這是做什麽？還不派人將碧荷給帶回來？”

  這是說她無力執掌東宮，想要削她的權？

  若是當真鬧到皇後娘娘麵前，便是娘娘心中再如何偏私，明麵兒上也定然是要做做樣子。

  介時，一頓訓斥是免不了。

  況且......還有殿下那裏。

  太子妃看了眼麵前愈發長開的楚曦，望向她身後的恢宏殿宇，心緒越發繃緊，便是齊整，染了蔻丹的指甲嵌入了肉裏，也絲毫未查。

  她閉了閉眼，再次睜眼時，麵上已然恢複了先時的從容華貴。

  仍舊是光彩照人的崔氏貴女，南楚的太子妃。

  “佩環，掌嘴。”太子妃看著楚曦，朱唇冷冷吐出四個字。

  太子妃身後的宮婢一愣，而後毫不猶豫地抬手狠狠地扇向自己的臉。

  “啪啪”的聲音格外清晰，園子裏的宮婢舍人更加低頭垂眸，小心翼翼，生怕下一秒這無妄之火就能燒到自己的身上來。

  佩環，楚曦是知道這人的。

  她是太子妃身邊的大丫頭，是其乳母之女，二人自幼相伴著長大，期間情分自是不言而喻。

  棄車保帥，倒也果決。

  杏眸之中染上點點笑意，抬頭望了望天，楚曦驚呼：“呀，都這時辰了啊，怕是該用午膳了，今日朝食用得早，也怨不得碧荷餓得跑回去。”

  自言自語般地說到這裏，楚曦似才想起麵前站著的人，微微頷首，“娘娘既是要與阿爹送吃的，朝陽便不再耽擱，先行告退了。”

  言罷便領著身後的一眾人，浩浩蕩蕩地遠去。

  “娘娘！”不知何時停了動作，臉頰紅腫的佩環恨恨地盯著楚曦遠去的方向，“那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