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來了，孫組長。”

  剛一進屋，外室的幾名刑偵組同事便很友好的對我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原本審訊這種專業性質工作應該是由衡文斌來負責的，但是很不巧，衡文斌帶隊正在外出執行任務，所以，審訊的工作便暫時落到了雷大慶的肩膀上。

  但是很可惜，雷大慶這幾年主持的工作大多都是關於治安以及建設方麵，對於審訊犯人這一點倒是生疏了不少。

  由此，才有了先前雷大慶一臉無奈的那一幕。

  “大家辛苦了，受雷隊長委托，我進去試試。”

  對著外室正在進行錄音和監察的幾名同事打過招呼，我便直接向內室走去。

  內室是一間完全封閉的小屋兒，通亮的燈管將整個小屋照亮的都有些刺眼，在這個小屋裏麵，你根本就不會有任何時間概念，有的隻是漫長的等待和無休止的隨時審問。

  不過...這些消磨人類意誌的小技倆隻是對於那些心理素質較低的犯人才管用，而對於那些心理素質過硬的人來說，根本就是小兒科，形同虛設。

  “你來了。”

  一聲低沉且聽起來有些含糊不清的聲音響在了我的身前。

  說話之人被牢牢的鎖在了審訊椅上，超過兩米的巨大身軀坐在那小椅子上麵就像是跟蹲馬桶一樣，顯得滑稽而又格格不入。

  他微閉著眼睛，整個神情毫無波瀾，倒是平靜的很。

  直到我進來之後，他才緩緩睜開那雙如同銅鈴般的大眼睛，深邃的望著我。

  他對我扯動嘴角一笑，牽動了他臉上那條猙獰的疤痕——洪道。

  沒錯，如今坐在審訊椅上的人，正是洪道。

  他的下巴因為先前被我一拳打碎了，所以現在說起話來依舊含糊不清。

  來到市局之後，雷大慶特意請來醫院的人要先為他進行診治，但是卻被洪道本人堅決的拒絕掉了。

  而他給出的理由也很簡單——傷勢很輕，並不需要救治。

  他的這種硬漢舉動讓雷大慶對他毫無辦法，就連審訊的時候也是一個字也沒從他嘴裏撬出來。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洪道的聲音又淡淡的響起。

  我沒有接話，而是歎了一口氣走到他身前，問道，“要不要先喝點水？”

  洪道搖了搖頭。

  “那...吃點東西？”

  洪道又搖了搖頭。

  我沉默。

  抿著幹裂的嘴唇許久，我才無奈的開口問他，“洪道，你知道你從進這個小屋以來，已經過去多久了嗎？”

  洪道的嘴角微微扯動，嗬嗬笑了兩聲，而後很堅定的答道，“十三個小時零十分，上下浮動不會超過三十秒。”

  我非常驚訝，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之後，難以置信的問他，“你...是怎麽算出來的？這間屋子裏麵可沒有給你計算時間的工具。”

  洪道顯得毫不在意，彷佛這件事情在他的眼裏隻不過是生活中的一種常態罷了，隻是這種常態已經深入了他的骨髓裏。

  “習慣了。”果不其然，他淡淡說道，“在叢林裏打獵的獵人隨時會麵對猛獸的襲擊，那個時候，機械的時間概念已經沒有絲毫依靠可言，唯一能依靠的隻能是自己。”

  “哦？”我皺了皺眉頭，反問他，“你...是個軍人？而且聽你的意思，你應該曾經參加過實戰。對了，在醫院你我對峙的時候，我好像聽你提起過！

  記得你說過，你的戰友都死了，隻剩下了你一個。我沒記錯吧？”

  洪道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他的臉上依舊沒有半點兒表情，“請諒解，對於這件事情我無可奉告。”

  “好吧。”

  我長長呼了口氣，坐在了他身前的審訊桌上，麵對著他，神情有些沉重，“好吧，既然你不想說那麽我也不會多問，畢竟這可能牽扯到我們不應該知道的機密。

  不過...洪道...這件事情我不過問，但是關於葛彬父子的事情，我總該是能問的吧？”

  我想著洪道可能會拒絕我，也有可能直接裝傻，裝啞巴。

  但是我沒想到洪道竟然一口應了下來，他說道，“你問吧。”

  這讓我有些驚訝，目光不由自主往身後的門瞥了瞥。

  門外就是外室，而外室的外麵，便是吃了十幾個小時癟的雷大慶。

  他審了洪道十幾個小時，愣是沒能讓他說一句話，甚至是一個字！

  到我這裏，怎麽就這麽容易了？

  我有些狐疑的盯著洪道，遲疑的問，“你...肯告訴我？”

  洪道倒是很坦然，如銅鈴般的眼睛緊緊眯起，而後說道，“對你，我輸的心服口服，你問什麽我便說什麽。

  不過...”

  說到這裏，洪道突然有些自嘲的笑了起來，“不過即便是你來問我，我的回答也可能幫不了你什麽。”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有些懷疑洪道是不是故意在耍我。

  洪道淡淡一笑，說道，“你不要懷疑，我雖然算是光頭一黨的核心成員，但實際上，我隻是葛彬身邊的一個保鏢。

  葛彬進行的一切活動有些是我知道的，但更多的，卻是我根本就無法接觸到的。

  葛彬能讓我知道和參與的那些事情都是明麵上毫不違法的活動。

  而我不知道的事情，你應該明白，那些他刻意不讓我參與的事情，應該就是你們要調查他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吧。”

  洪道說的很坦誠，但是我卻疑惑了。

  “你...什麽意思？”我疑惑的問洪道，“你的意思難道是說...葛彬自始至終以來，壓根就沒有真正信任過你？

  這不可能吧，不信任你為什麽還要用你？為什麽還要把你留在身邊？難道他不明白這樣做等同於在自己身邊按了一個定時炸彈嗎？

  而更讓我疑惑的是，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為葛彬如此賣命？這一點都不像你的風格。”

  洪道聽後冷笑起來，“嗬嗬。你知道我為什麽要稱呼他為葛彬大哥嗎？”

  我很幹脆的搖搖頭，“不知道，為什麽呀？”

  洪道說，“我故去的一位戰友名字叫葛華，而他的雙胞胎哥哥，便叫葛彬！”

  聽到洪道如此說，我瞬間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你之所以會在葛彬身邊拚命保護他，都是因為你那位已故的戰友？你是...來報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