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

  “隻是...”內心掙紮了許久之後，我整個人宛如剛從澡堂子裏出來一樣，額頭早就大汗淋漓了。

  深深一歎，對著阿婆說道，“隻是...我若是知曉了自己的未來，那我以後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

  我以後的路是不是就要按部就班的按照路線走？

  我的人生是不是就像是提線木偶一樣，被人設定好，像個傀儡一樣活著？

  我不想這樣！所以，我不想知道自己的未來，也不想知道曉曉的未來！

  我想按照自己的意願活著，我想在每一天醒來之後，都對新的未知充滿了期待的活著！

  所以！阿婆，我...還是不看了。”

  我說的很堅決。

  阿婆靜靜的看了我許久，突然笑了。

  臉上的褶子又擠在了一起。

  隻不過，阿婆笑的很欣慰。

  她點著頭，對我說道，“好啊，好啊。

  好一個後生啊，竟然連回答都跟曉曉那丫頭一模一樣。”

  “阿婆，您是說曉曉她也沒有讓您跟她說您看到的未來嗎？”我好奇的問道。

  阿婆點了點頭，目光悠長的看著天空，“是啊。

  明明是來找我算命的，但是到了最後，卻是什麽也沒有問我。”

  我和阿婆看著前方玩的正熱鬧的眾人。

  他們爭先恐後著去點燃煙花，然後又飛一般的跑開。

  相互嬉笑著，打鬧著。

  雷曉曉高興的蹦蹦跳跳，忽兒放聲大笑，忽兒與王凱，張一丹追逐。

  一番熱鬧的景象，讓人看了心生溫暖。

  “許久沒有像今天這般許多人湊在一起，熱熱鬧鬧，開開心心的玩鬧過了。

  這樣的感覺真好，真溫暖。”

  我不知不覺，情不自禁的說起。

  “阿婆，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我問道。

  “嗯？什麽問題呀？”

  “嗯...”我猶豫了一下，問道，“我想知道，您有沒有看過自己的命數？”

  “自己的命數啊……”阿婆念叨著，‘咯咯’笑了起來，“想看，卻又沒看。

  嗬嗬，或許，是心裏在害怕著吧。

  心裏害怕著，怕看到了自己未來的命運，就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活下去了，或者...是不敢再活下去了。”

  我沉默。

  阿婆的這句話我能理解。

  人生有的時候，並不是自己想要怎樣就能怎樣的。

  人生畢竟不是隻為自己而活，還有父母兄妹，親人朋友，妻子，丈夫，孩子...

  所以說，人生的每時每刻都充滿了未知，也充滿了多變。

  好的，便是期待；不好的，便是絕望。

  像是阿婆這樣一生都充滿坎坷的命運，倘若她真的知曉了自己的未來，說不定，就真的不敢再活下去了。

  對於超過負荷的壓力和悲痛來說，死亡，或許也是一種解脫吧。

  “後生啊，阿婆問你，你...喜歡這個地方嗎？”突然，阿婆盯著天上的夜空和煙花，問我。

  “啊？這個地方？”我環顧四周看去。

  這裏地處山腳下，西麵環山，南北通路，東邊是山野。

  冬天，山野裏沒有鳥語花香，沒有綠衣植被，但是一眼望去，可以看到無盡的地平線。

  那是山高，海闊，最原始的味道。

  “喜歡。”我嘴角翹起，毫不猶豫的答道，“而且，是喜歡的不得了。

  我喜歡這種幽靜，更喜歡這種純樸的大自然的味道。

  這讓我想起了小時候。

  小的時候，村子東西南北通路，家家戶戶，男女老幼都親近的不得了。

  人，淳樸啊。

  吃飽晚飯，累了一天，都喜歡搬個小馬紮坐在自家的門前與人嘮嗑。

  拿個蒲扇，扇著蚊子，聊的那是天南地北。

  喝高了，吹牛皮；醒著的，憧憬著未來。

  小孩子們過家家，老人們講著古老的故事。

  真好啊……”

  阿婆眯著眼睛仔細聽，一邊聽，一邊笑著點頭。

  “可是呢，自從村子開始改建之後，人就慢慢的出現了變化。”我深深一歎，卻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了。

  阿婆拄著拐棍兒敲了敲地麵，一臉的愁容與無奈，“年輕的去了外麵，年老的，還在守著。

  村子改成了高樓大廈，一個個林立而起。

  站在高樓上看的更高，看的更遠了，但是，腳下卻虛浮了。

  那些個人心呐，也被束縛在了高樓裏，不再那麽掏心窩子了。

  所以啊，老婆子我討厭那些西方的建築，我還是喜歡腳踏實地的踩著地麵。

  一步一個腳印，一個腳印一個心，踏實啊。”

  “可是...”阿婆的目光遙遙的看向了自己的村子，顯得無限惆悵。

  她好像要牢牢的記住它，把它記在心裏，刻在骨頭裏。

  她又好像要將它帶走，帶走那個她記憶裏的村莊，記憶裏的一草一木，一街一角。

  “可是...阿婆老了。”阿婆歎道，“曆史的齒輪是不斷前進的。

  阿婆不喜歡高樓大廈，可是，年輕人們喜歡呐。

  阿婆不喜歡村子被改建，可是，年輕人們總不能陪著我們這些老家夥一起做個與世隔絕的老古董吧？

  一切記憶裏的東西，總是會隨著時間去變化的。

  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

  就讓這個村子裏的祖靈們，跟老婆子我...一起離開吧。

  新時代的事情，就交給那些晚輩們去做。

  願，我毛家村的後世子孫們，可以一直快快樂樂，平平安安...”

  阿婆似乎是說累了，眼睛眯縫著天空上的煙花，有點兒沉。

  緩緩地閉上了眼皮，半垂著頭，安靜的盤坐在蒲團上，手拄著拐棍兒，一動不動。

  “阿婆！臭流氓！快看呐！今兒晚上最後一個煙花！大手筆呢！”

  雷曉曉和眾人興高采烈地招呼著我和阿婆。

  “砰！”的一聲響！

  天上下起了金銀色的流星雨！

  這個煙花的名字叫做‘星恩雨露’，預示著團團圓圓，福澤降臨。

  漫天的煙花猶如夜空中的流星雨，一波接著一波，連綿不絕，非常的豔麗！

  相信如果在遠處的人能看見這個煙花，一定會以為是天上下起了流星雨，然後迫不及待的許願望。

  這個煙花，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不禁被它的豔麗和龐大所震撼，興奮的喊著身旁的阿婆，

  “阿婆！阿婆！您快看呐！好漂亮的煙花！

  它好像流星雨啊，您趕緊許個願望吧！”

  阿婆沒有回答，依舊安靜的坐在那裏。

  “阿婆！阿婆？”

  我又叫了兩聲，但是阿婆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阿婆...您...”我意識到了些什麽。

  顫抖著雙手，輕輕推了推阿婆手裏的拐棍兒。

  “咣鐺！”一聲，阿婆手裏的拐棍兒歪倒在了地上。

  拄著拐棍兒的手在拐棍兒倒下的一瞬間，仿若是秋日裏的落葉一樣，無力的垂落了下來。

  我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覺得喉嚨裏堵得慌。

  淚水濕了我的眼睛，我哆哆嗦嗦的哽咽著，像是水裏蕩漾起的波紋，又像是受到驚嚇後展翅高飛，卻又落下的小鳥兒。

  我顫顫巍巍的站起，看著眼前的阿婆，哽咽道，

  “阿...阿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