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又去參觀了印染廠，這裏麵男工人就比較多了，工錢也要比女工高一些，當然都是體力活，洪承疇已經沒有感覺了。他覺得老百姓在襄陽生活就好像是生活在天堂裏，這樣的觀感，他覺得回去無法向崇禎匯報，大明與這裏相比就像是一堆屎！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歐陽姑娘，我們能不能參觀你們的兵器製作？”

  喻梅萍用怪異的眼神盯著他：“洪先生，你不覺得你這個要求很冒昧嗎？別忘了你們是來幹什麽的？你自己又是幹什麽的？讓你們看我們指定的工廠對你們來說已經是網開一麵了，我們的意思是希望你們不要幹蠢事，外麵的世界大的很，你們不要坐井觀天！大明對整個世界來說，也隻不過是一小塊地方，沒有什麽值得自豪的地方，如果你們不緊跟世界的潮流步伐，你們就會落後，落後是會被挨打的，這是一個規律！”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又發了出來，這個人當然就是鍾玠：“一些普通的人，弄一點奇巧淫技，就以為了不起，真是自吹自擂！”

  喻梅萍瞄了他一眼：“這個社會的發展，並不是由帝王來推動的，正是有一些普通的底層百姓不斷的發明創造，這才推動了社會的發展！火藥是帝王創造的嗎？不是，是普通的工匠！指南針是帝王創造的嗎？不是，隻是曆史上一個無名氏！就連剛才我們所看的棉紡織布，都是宋末元初的一個普通女人黃道婆發明的！你們讀書人隻不過是嘴巴厲害，清軍打進來了，你們為什麽不扛著《四書》《五經》去禦敵？隻會躲在後麵說風涼話！永樂年間的內閣首輔解縉對你這種人有一比：牆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

  “你、你……”

  鍾玠氣的，你不下去了。

  洪承疇在邊上暗笑，別看歐陽姑娘是一個姑娘家，歲數也不大！你想找她耍嘴皮子，這是自虐！

  不過洪承疇還是牢牢記住了自己的使命：“歐陽姑娘，既然兵器製作不讓看，那我們能不能去看看你們的兵營？”

  喻梅萍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好吧，看在你的誠意上，明天我們再休會一天，去兵營看看！你是想就這麽看一下，還是要看他們出操訓練？”

  “當然是要看出操訓練！”洪承疇脫口而出。

  “那麽各位明天要起個大早了，晚了可看不到了！明日卯時起床，我們到軍營裏去吃早飯，誰如果想睡懶覺，可以不去！”

  這話說的，本來還想偷懶的人，都不敢偷懶睡懶覺了。

  晚上洪承疇來到了傅宗龍的房間：“傅大人，我想跟你聊聊，對今天白天的事你怎麽看？”

  傅宗龍想了一下說了四個字：“深不可測！”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可憐我們這個皇上，還真是被那個歐陽姑娘說著了，就是一隻井底的青蛙！我很擔心，這份休戰協定一旦簽下來，不知道對我們大明是好還是壞，有一點是肯定的，東廠、錦衣衛那幫人肯定會蠢蠢欲動！其實歐陽姑娘昨天提出來的那條要求，她不一定要寫在紙麵上，她是在警告我們，一旦發生了那種事情，後果我們自負！但是我們那位皇上是聽不進去的，他隻是以為，襄陽方麵能夠製作幾件殺人的武器，隻要把這些武器搞到手，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今天看的那些工廠作坊，我覺得歐陽姑娘是有用意的，我雖然沒有看到如何製作那些火器，但是我能夠猜到，那些火器的製作工場的規模，不會比我們今天看到的小！徐光啟當初說的那句話我覺得是對的，他們有一套完整的體係，就連紡紗織布那種最普通的民間工藝，都能夠做的如此極致！由此可想，他們的火器製作，肯定不是敲敲打打。我甚至可以這麽猜想，即便是歐陽姑娘告訴了我們製作的方法，我們都做不出來！”

  傅宗龍點了點頭：“洪大人，我原本以為我此次過來不過是來打打醬油的，現在大明兵部的這碗飯不好吃，看上去我們大明的地盤不小，實際上我們是最弱的一家！昨天晚上我甚至有這麽一種猜想，鄭芝龍突然消失不見了，說不定就與襄陽有關！中華中華，從字麵上解釋，是中原的中心，可是整個大明的地盤，甚至還要邊遠何嚐也不能叫中華？”

  洪承疇大驚：“難道他們還有海上力量？”

  傅宗龍又點了點頭：“不然他們怎麽會從海上撤退？我是由此想到，鄭芝龍可能就是壞在他們手裏，據說鄭芝龍手裏有3萬海盜，一夜之間就全部銷聲匿跡了，沒有一股強大必勝的力量，能做得到嗎？放眼當今世界，除了洋人之外，隻有這襄陽！而洋人的可能性顯然很小，別看他們對外叫襄陽公署，如果前麵加了中華二字，那就可以令人無限想象！”

  “傅大人，被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有這種可能，可惜我們沒有證據，那個歐陽姑娘也不會說實話，我們這位皇上還在做著中興大明的美夢，其實我們就是魚肉，你說我們該怎麽辦？”

  “盡快把協定簽了，回去交差！言語之間不要與襄陽交惡，給自己留一條退路！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回去也不要跟皇上多講襄陽的事，忠言逆耳！他聽不進去的，我們就是一個臣子，說不定還是一顆棋子！既然是棋子，那就要有棋子的覺悟。這個天下姓朱，又不姓傅或者洪，不該我們操心的事就別去操心，差不多時間回家養老去！”

  洪承疇歎了一口氣：“你可以，我卻不行！現在皇上把我當萬金油在用，哪裏著火了我就要去哪裏救火！”

  “對了，那個鍾玠怎麽辦？他的言行可能會破壞我們此次協定的簽訂。今天我聽到歐陽姑娘說起大明日月同輝商行，他的臉色很不好看。接下來的言語譏諷，被歐陽姑娘狠狠的回敬了幾句。他是江南人，肯定對皇上的產業心中怨恨，皇上那邊他報複不了，說不定會在襄陽找事！”

  “別去理睬他，明的他不敢來。他身邊又沒有人，隻能過過嘴癮。那個歐陽姑娘不是善類，隻要他敢越界，自有人會收拾他，作死的人死得更快！你說的對，還是盡快的把協定簽了吧，趁早回去！明天看過軍營以後，我們就一口氣把談判完成。不過傅大人，不好辦哪，總要回去有個像樣的交代。眼前的事情，對方寸步不讓！”

  “洪大人，你別著急，就看最後幾天。我想他們也是有分寸的，該不讓的不讓，該給台階下的他們會給的。我們提出來簽休戰協定，我們有準備，難道他們就沒準備嗎？哎，還有一點你可能疏忽了，你不覺他們田裏的莊稼與眾不同嗎？我在雲南當過知縣，對農事我多少也了解一點。按照他們田裏這個長勢，今年不光是豐收，而且絕對是個大豐收！你的精力與其放在那些不靠譜的地方，還不如沉下心來關心這些實事，私下裏討教討教，這些反而能解決我們大明的實在問題。現在的流寇造反，饑民遍地，說實在的根源就是缺糧食，如果解決了糧食問題，你這個三邊總督就當的不會那麽累了！”

  “我看出來他們農田裏的莊稼長勢不錯，你剛才說的大豐收是個什麽意思？難道還要超過我們的江南？”

  “這正是我搞不明白的地方，以前我們句話叫蘇鬆熟，天下足！現在這句話改了，叫湖廣熟，天下足！江南那邊的富戶為了追求錢財，許多地都改種了桑蠶，糧食早已不是大明江南的主要產地，著名的無錫大米，現在光剩下一個名，反觀大明的稻米產地都在湖廣附近，尤其以洞庭湖周邊為先。我這次被朝廷召回，路過洞庭湖，他們那邊雖然水源充足，但是莊稼的長勢比起襄陽遠遠不如，這是有些違背常理的。襄陽的莊稼長得這麽好，不光是水的問題，他們肯定還有其他的秘法，你不妨從這方麵向歐陽姑娘打聽打聽，他們今年的產量……”

  傅宗龍停頓了話頭想了一下：“這個產量不好說，可能會超過我們所有人的預料，按照這樣的收成，他們不光能讓襄陽地區的人吃飽飯，而且大大的有的多餘。如果你打聽不到種植方法，我們現在最缺的是糧食，你可以問問他們能不能賣，這不是軍火武器，應該可以商量，這可能解決我們的大問題。如果價格還能商量的話，洪大人，說不定能夠成為我們此行最大的收獲。朝廷給你的餉銀就這麽一點，即便是你不克扣，也是緊巴巴的，有錢都沒處買糧食！”

  洪承疇若有所思：“傅大人，謝謝你提醒，我記住了！今天我們的談話別傳出去，鍾玠這個人就是根攪屎棍，一旦他提前知道了，什麽事都會給你壞一下，典型的成事不足壞事有餘的人！”

  第2天，天蒙蒙亮，卯時還沒有到。喻梅萍就差人來叫大家起床，告訴大家，抓緊時間先吃一點，別吃飽！半個時辰以後趕到軍隊的駐地，正好趕上他們起床晨練，早飯軍營裏麵有！

  除了鍾玠嘴裏罵罵咧咧，其餘的人都快速的準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