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結於心？

  既然陶然來了，這自然是不能存在的！

  給一劑雞血，化化鬱就是了。

  “爹爹中舉，整個縣城都鑼鼓喧天，到處都是您的喜報。縣令大人親自給您擺宴，全縣百姓都出動了。大家夾道相迎，隻想看一眼季舉人風采。

  爹爹坐了白馬戴了紅花穿街而行，多少讀書人都對您推崇至極，想與您討教學問。多少人都想和您套近乎，多少人在高呼您的名字。而您挺拔的身姿，桀驁的表情和意氣風發的風采讓大家都欽佩不已。

  從那天開始，您就成了全縣百姓心裏最有學問之人，就連茶館裏的說書先生也特意收集了您的故事廣為傳頌……

  對了，咱們全村，不，周圍十村眾人都在村口等您，大家湊錢買了幾百串的鞭炮，一路迎您。您是踩著厚厚的鞭炮紅紙一路被鄉親們簇擁著回的家，家門口堆滿了鄉親們送來的瓜果雞鴨，大家都想沾沾您的學問，排著隊隻想求您一個字……”

  陶然張口就來，說來一氣嗬成。

  她眉飛色舞，那興奮激動的表情和情緒太過富有感染力，坐她身邊的季秀才一張臉藏都藏不住喜悅和亢奮，雖知道這段形容有些許誇張，可這樣的場景，可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

  這樣的夢，他都不知道做過多少回了！哪怕是假的，可隻要有人陪著他一起夢一場，他也開心得很！

  “過了過了，誇大了。”季秀才咧著嘴，笑容掩不住。

  “爹，我沒誇大。這些場景都是我夢裏所見。真真的，一幕接一幕，一點都沒停。您瞧，我睡了都快九個時辰了，就做了這一個夢。隻可惜……”

  “可惜什麽？”季秀才身子一傾，趕緊來問。

  “可惜，我才夢到爹爹拿了縣裏的資助準備進京，就被吵醒了。”陶然看了眼一邊聽得一知半解的季文才……臭小子！

  隨後，啪的一聲。

  果然，季文才還沒反應過來，腦袋就被他爹一巴掌拍過。

  “你姐休息，就你在一邊大呼小叫，吵了你姐靜養，是為不孝！牆角罰站去！”

  季秀才心頭好生遺憾啊！進京趕考，他都沒敢做過這夢。女兒夢到了，哪知卻不知結果？怎麽就叫這臭小子打斷了？也不知在閨女的夢裏，自己可曾金榜題名？

  季文才一愣，隨後哇的一下哭了起來。自己做錯啥了？以前爹也沒這樣啊！他不是最疼自己嗎？怎麽和姐說了一通話，竟然還打了自己？他不是剛剛還在生姐的氣，怎麽聽姐說個夢，他就樂成這樣了？還罰自己？爹傻了不成？

  季文才這一哭，又踩在了季秀才的尾巴上。

  一個爆栗準確打在了季文才的前額。

  “哭什麽哭！住嘴！晦氣，真晦氣！”秀才還急著和女兒說話，兒子太糟心了。“你娘呢？跑哪兒去了？”

  “出去了。”

  “站牆角去！你要再敢出聲，一個字一個爆栗！”秀才少有的張牙舞爪。

  季文才委屈得眼淚鼻涕橫飛，乖乖站去牆角。

  陶然哼哼一聲，臭小子，姐姐沒力氣，照樣收拾他！

  “爹，我從前從沒做過這樣的夢。可昨晚這夢，也太真實了。菩薩有話讓轉告爹爹。”

  既然這裏的百姓都信什麽克夫克父之說，自然是迷信的，季文清栽在迷信上，她也不客氣，就從迷信下手。

  “菩薩說什麽？”秀才睜大了眼。

  “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說爹爹眼光要放遠些。眼前的失都是為了成就將來的得，說爹爹局限了。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沒的，不如沉心靜氣，好好讀書，皇天不會辜負努力之人！”

  “閨女，你這話……當真？當真是菩薩說的？”

  陶然連點頭，雙手合十，一臉虔誠，眼裏更是鄭重又誠意。

  “女兒不敢做謊。女兒敢拿自己的姻緣，全家的喜樂安康發誓，保證沒有一字虛言。”

  秀才沉默了。

  他很認真開始思考。

  隨後，他越來越相信。

  女兒是三個孩子裏最像他的，愛讀書，識大體，不愛與人口舌，也不屑與人分辯。在他的印象裏，女兒什麽時候發過誓？還是這般重誓？還拿自己婚姻發誓？女兒什麽時候一口氣說過這麽多話？

  瞧瞧女兒樣子，這要不是事關重要，她怎會這般激動？

  所以，這是老天為他多年如一日的苦讀感動，特意來指點迷津了吧？是啊，馮家？什麽東西！

  本以為女兒是高攀，現在看來，就馮家那般格局，實屬他們配不上自家了。

  菩薩說的是，自己局限了。

  “菩薩可還說什麽了？”

  “說……說爹爹最近操心的事太多了。雖說能者多勞，但瑣碎事太多容易分散精力，菩薩讓女兒多多為爹爹分擔，助爹爹早日平步青雲！”

  秀才的頭點成了雞啄米。

  他紅光滿麵，倏地起身，衝出去院中，朝著四方就各磕三個頭。

  “多謝菩薩指點迷津！”

  可不是？他可是本地唯一的秀才，他是本地讀書人的表率，讀書人的希望，他應該全心撲在讀書上，他怎麽就這麽小家子氣，滿心都是雞毛蒜皮？有那時間，多讀幾本書不好嗎？

  秀才一轉身，剛好看見長媳在晾衣服。

  “老大媳婦，你小姑子醒了，你去廚房弄點溫乎的，去雞窩摸兩個雞蛋，看著弄個一粥兩菜，給小姑子送過去！”

  大嫂陳芳一愣，很想上去摸摸那雙麵緋紅的公公是不是發燒了。雞蛋？給小姑子吃？公公大概是病了……

  秀才回屋，趕緊示意女兒先去躺著：“你趕緊去休息，養好了身子，按菩薩示意，你來為爹分擔，以後家裏的事，爹都交給你了。趕緊去，看能不能再睡一覺，把夢接上。看看菩薩還有沒有其他指點！”

  陶然點頭。

  “爹爹放心，爹爹隻管讀書，以後兩耳莫聞窗外事。家裏有女兒，女兒定當按菩薩指引，好好為家裏分憂！”

  瞧，她這第一步，紮紮實實走出去了。

  她的房間保住了。

  她那正亢奮中的“爹”暫時肯定是不會鬱結於心了。

  夢，她自然會接著幫家裏人做。

  看她悄摸先把掌家的權利接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