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章 後位之爭(2)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40      字數:2739
  “姝兒,我少年時就發誓要娶你為妻,你不知道,四年前我收到你哥的國書,答允以你和親時,我的心裏有多麽歡喜……”

  說到這裏他不禁帶了哽咽,含了滿眶的淚水,攬過她的後頸,與她額頭相貼:“我也不想貶妻為妾,我……會為你爭取……但求你不要辜負了我!”

  “阿墨哥哥……”她撲進他懷裏失聲痛哭。

  阿墨輕輕扳起她的臉,輕撫她紅腫帶血的麵頰,深邃的眼裏透出錐心之痛:“對不起,我不該打你,你打還我吧!”

  他拿起姝兒的手往自己臉上拍擊,將內力注入姝兒的手掌,狠狠一掌拍在自己臉頰,血絲霎時從他嘴角蜿蜒而下。

  “阿墨哥哥,不要!”葉姝用力抱住他大哭,“我不怪你!別打自己了!”

  他低下頭,用自己的唇尋找她的唇,火熱的吻順著她的額頭,鼻梁,臉頰,向下蔓延……

  “妹妹……”他緊緊抱著她,將她摟到自己身上,任由灼熱的火焰將彼此都焚燒,淪陷……

  最終,赫蘭墨沒有廢黜葉姝,但為了安撫莫槐氏,還是驅逐了秋韻,讓她返回晉國。並立柔妃為小可賀敦,與大可賀敦葉姝並尊。

  從此,野利汗國的隆吉可汗就有了兩位可賀敦。

  柔妃被立為可賀敦這天,赫蘭墨派人來告知葉姝,他今晚需得宿在柔妃的宮帳。

  柔妃仍舊住在原先的宮帳區,隻是搬入了大妃的主帳。

  這個宮帳區就在葉姝宮帳區的後麵,從可汗金帳過去,要經過葉姝的宮帳區。

  葉姝站在宮帳前的台階上,看著阿墨騎著雪白玉獅子,頭戴綴滿寶石的鷹首金王冠,腰係虎狼咬鬥紋金帶扣,在鐵甲鮮明的狼衛們前簇後擁下,一陣旋風般經過她的宮帳,往柔妃的宮帳區縱馬而去。

  他策馬揚鞭的英挺背影那樣熟悉而又陌生……

  過了好幾日,他才來葉姝的宮帳,兩人親熱的時候,葉姝聞到他身上濃濃的女人香。

  葉姝是不用這種香料的,她知道這是柔妃喜歡的蜜合香,香氣濃鬱,容易滯留於衣料間,久久不散。

  聞著這氣味,葉姝心中泛起說不出的惡心,床帷間也提不起興致,阿墨見她沒興致,便也匆匆偃旗息鼓。

  兩人沉默地並躺,望著床帳頂部的故事彩畫,燭光透過淡紫色雲雁紋鮫綃紗帷,朦朦朧朧地映進來,如深海波濤般輕漾。

  阿墨說起他向大晉派遣使者,使者被葉衡狠狠訓斥,並讓使者帶話給阿墨:讓阿墨上貢良馬十五萬匹、黃金千兩,割讓蒙拉山以北的草場,以此賠償瑤池都護府的損失,並讓阿墨送一個兒子入晉為質以示謝罪。

  葉姝幽怨地低聲道:“你殺了晉軍俘虜,其中有瑤池副都護,那是大晉從三品官員。我大哥豈能不怒?要不你把罪過推到某位騎長身上,殺了他給我大哥送去?”

  “年初我敗退時,將士們對晉國怨氣高漲,我為了平息眾怒,才殺了晉軍俘虜……”赫蘭墨低沉的聲音裏滿含無奈。

  沉默許久,葉姝翻了個身主動抱住他,屏氣忍住他身上柔妃的香氣帶給她的不適感——就算沐浴過,這味道還是不能散去。

  他和柔妃這幾天當真是極盡繾綣吧?以致於,柔妃留在他身上的氣味都深入肌理了。

  葉姝隻覺胸口的氣恨與疼痛,像蜿蜒的毒蛇直朝心髒深處咬噬。

  她將臉埋在他精壯的胸膛:“我給大哥寫封信試試吧……”

  赫蘭墨長滿粗繭的大手在她月光般的玉背摩挲:“隻怕無用,你大哥一向唯妻是從,當年你父皇打阿須拔在天馬穀中伏失去音訊,你大哥卻幫你大嫂來攻打拉塞幹草原,為先可汗報仇,自己父親都不管了,如今還會管你?

  去年赫蘭真投奔晉國,我聽說你大嫂把赫蘭真接到了京城,封高官,賜豪宅,姐弟倆顯然已冰釋前嫌。赫蘭真不知怎樣在你大嫂跟前詆毀我呢,你們晉國是打定主意要和我決裂了。”

  赫蘭墨所料不差,葉姝給大哥寫的書信全都石沉大海,了無回音。

  接著,大晉開始貿易打壓野利國,互市上賣給野利國的糧食、茶葉、絲綢和食鹽大幅度地提高了價位。

  野利國能夠賣給大晉的隻有馬匹,但野利國不是唯一的產馬地,大晉可以從西北羌人那裏、還可以從西域買進馬匹。

  反之,大晉卻是最大的糧食產地,是絲綢和茶的唯一產地;自從羌人臣服於中原,大晉還奪去了野利國僅有的鹽池。

  這種嚴重的貿易不對等,讓野利國不得不回到過去的老路——搶!

  這一年的部落大集會上,赫蘭墨放開了禁令,允許邊境部落到大晉搶劫掠奪。

  前幾年因為兩國有休戰合約,大晉每年贈送野利國大量糧食和絲綢,赫蘭墨遂約束邊境部落不準搶掠,凡缺糧的部落皆由王庭的國庫賑濟。

  如今國庫存糧緊缺,大晉又貿易打壓、不再贈送糧食和絲綢,赫蘭墨索性讓邊境部落自己去搶。

  原本和平相處的兩國,開始出現邊境的小規模戰爭。

  這些事件葉姝都有風聞,赫蘭墨每次到她的宮帳,她都規勸他約束部族,不要侵擾晉國,赫蘭墨總是暴怒地問她:“那你說怎麽辦?去年好幾個部落遭了黑災(雪災稱為白災,雪少導致瘟疫稱為‘黑災’),牲畜大批死亡,草場凋敝。我身為大可汗,難道袖手看著這些部落子民餓死?

  野利國向東是望不到邊的原始森林,向北是大戈壁,隻能向西或者向南拓展,才有我們賴以生存的土地!

  你大哥本來可以把西域讓給我的,以前你父皇就把天山以北的遊牧部落和西域商路的北道,讓給阿部稽統領;而晉國統領天山以南的綠洲城邦和西域商路的南道。

  天山以北離拉塞幹草原比中原近,又沒有適宜耕種的綠洲,無法屯田駐軍,所以晉國占去也沒用!

  你大哥卻寧願讓薛延部統領,也不肯讓給我!既然這樣,那我就到他的本土去拿!”

  葉姝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為赫蘭墨解決野利國的種種困難,兩人談到後麵往往赫蘭墨一翻身說“睡吧”,將冰冷的後背對著她。

  之後,阿墨一連數日都不再來葉姝的宮帳。

  秋姑被逐走,阿墨冷落她,周圍沒有一個說得上話的人,葉姝隻覺這樣的日子仿佛在黑暗的山洞裏摸著石壁行走,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看到光亮。

  青梅竹馬的愛情,抵不過現實的風刀霜劍,如今她終於明白母後多年前對她說過的話:純粹的男女之情是脆弱的,最牢固的婚姻都是感情的基礎上再加上利益的維係。

  一個初夏的傍晚,葉姝久久站在宮帳前的台階,望著西天的火燒雲被狂風吹著,如同大群燃燒的駿馬奔馳在遠處的山頭,很快又變成了一條蜿蜒的巨龍。

  草原上的大風掠起她墨緞般的秀發,露出白嫩的耳垂,寶塔形的鑲紅寶石金耳墜泠泠地隨風搖曳。

  這時,葉姝轉身準備回帳。

  旁邊按刀護衛的欽陵,突然俊臉通紅,慌亂地轉過視線。

  葉姝無聲地笑了,她知道欽陵又在偷看她絕色的側顏。

  那長而翹的濃密睫毛,挺秀的小翹鼻,豔麗的唇色,精致小巧的下頜,潔白修長的脖頸,仿佛是最精美的工筆畫,每次都讓欽陵忍不住偷看,一看就丟了魂。

  “欽陵,你跟我來。”葉姝淡淡吩咐一句,轉身進了宮帳。

  欽陵一般都守衛在宮帳外,最多進入宮帳的外間。

  然而,葉姝站在外間通向內帳的落地帳幔前,輕扭纖腰,嫋娜生姿,側身盈盈睇他一眼:“還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