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爭執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40      字數:6274
  “希——律——律”葉姝猛地一提馬韁繩,駿馬發出裂雲長嘶,高高昂起上半身,葉姝長發飛揚,穩穩坐在馬背,回首望去。

  天空與草原連成一線,狂風吹起一圈圈、一道道碧綠的草浪,從遙遠的天邊層層疊疊地遞送過來。

  天際雲浪四合,雲浪與草浪之間有一隊騎士正飛馳而來,當先騎手烏黑的長發如黑色絲帛在隨風搖曳的長草間飄蕩。

  他撕心裂肺地大喊著:“妹妹——妹妹——”內力雄渾的聲音裏帶著生命中最刻骨銘心的愛與痛。

  葉姝滿眼都是熱淚,勒轉馬頭立在原處等他。

  赫蘭墨馳得近了,隻見他長發披散,發辮都鬆開了,額頭勒了一條藍色絲絛織成的抹額,正中鑲嵌一顆藍寶石,耳下兩枚金耳環熠熠生輝,襯得他五官深邃,俊美如神。

  葉姝看見他的那一刻,隻覺胸中熱流沸騰,思念、哀怨、愛戀、淒楚種種情緒如山呼海嘯般襲來,堵在胸口,讓她飽滿的酥胸劇烈地起伏,散發出無限的誘惑。

  “妹妹——”赫蘭墨跳下馬背衝過來就將葉姝摟進懷抱,緊緊地抱住,又俯下身捧起她的臉龐瘋狂地吻她。

  周圍半人高的長草隨著狂風大片地起伏搖曳,其餘的侍衛和秋韻等人的身影都被擋住,形成了天然的屏障,讓他們兩人可以在這草浪深處,不顧一切地擁吻。

  風吹草葉的聲音沙沙地響在耳畔,像是下著一場春雨,不知何處飄來的野花如同星星般灑在他們身上,草的清香與醉人的花香交織成甜美的漩渦,讓他們都沉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緊貼密合的四片嘴唇才戀戀不舍地分開,他俯身深深地凝視她,深邃的眼裏映滿了碧綠的草色,流動著琉璃般的光輝:“妹妹,你生氣了?是因為阿柔嗎?你聽我講,阿柔是莫槐仁信庶出的女兒,這次仁信幫我平定左律王叛亂,他兒子伏念又在我中伏時帶兵來援。莫槐仁信主動將女兒送給我,我若拒絕會拂了仁信的麵子,你明白嗎?”

  阿柔……

  他叫她“阿柔”,葉姝心中一痛,阿墨哥哥挺喜歡柔妃吧……

  赫蘭墨又道:“妹妹你放心,阿柔不會像雅楠那樣,她母親是莫槐仁信搶來的漢女,地位卑賤,所以阿柔性格謙卑溫順,絕不會冒犯你的……”

  葉姝咬著下唇轉過頭去:“我知道,阿墨哥哥,你有你的難處,我這就回葉姝城去,不叫你為難。”

  “不,跟我回頭曼山,等我把王庭的事情處理完,我跟你一起回葉姝城。”赫蘭墨握著她的雙肩,將姝兒的臉扳過來,“我想你,妹妹……別離開我……”

  “我先回葉姝城,你把事情處理完再去。”葉姝倔強地扭頭說道。

  “妹妹,難道你不想我?這次左律王造反,我要處置幾個跟隨造反的部落。還有我的虎豹騎損兵折將,我要招募勇士重建鐵騎,諸多事務忙完可能要兩個月以後了。”

  他長臂一展,再次將她緊緊擁入懷中:“還要分開這麽久,我受不了的,妹妹!跟我回頭曼山,我們朝夕不分離,可好?”

  一想到回頭曼山,每天都要見到他的那群偏妃和孩子,一想到要和他在柔妃曾經和他肌膚相親的床榻上雲雨,葉姝就一陣煩惡。

  “不,我不去。”葉姝用力一推他的胸膛,拚命地掙脫出來,“你和我分開大半年都過來了,不差這一兩個月,我在葉姝城等你……”

  她轉身欲走,赫蘭墨一把扯住她,眼裏流露出透心徹骨的失望和悲哀:“妹妹,看來你並不想我。”

  葉姝淒楚地望著他:“想你又能如何,你再也不會像我五歲生辰那天,突然出現在我麵前……”

  “妹妹,那時我是孑然一身的八歲孩子,無牽無掛,當然可以突然出現在你麵前!但現在,我是一國之君!我在打仗,我在暴雪裏中了埋伏,差點死了!我怎麽可能突然出現在你麵前,為了給你驚喜,丟下我的士兵不管?!”

  一串串晶瑩的淚珠滾下葉姝冰雕雪刻般絕美的臉龐,她淒楚地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要你真的突然出現在我麵前!我隻是說,你不像以前那樣愛我了!”

  “還要怎麽愛你,妹妹!我出征在外時,你和別人偷情,還弄出孩子來了,我都原諒你了!”

  強烈的痛楚與悲哀從赫蘭墨深邃的藍眸裏迸發,他的聲音變得嘶啞而破碎,“你因為雅楠冒犯了你,就那樣殘忍地報複她,把我的孩子都弄死了,可我一句都不曾責備你!”

  葉姝美眸猛地一睜:“你說什麽?你的孩子不是我弄死的!我沒有想報複雅楠!是大妃她……”

  “我不管到底怎麽回事,那件事我不想再過問!妹妹,就算你要報複雅楠,甚至就算你要弄死雅楠的孩子,我也會原諒你的,你明白嗎?!”赫蘭墨滿目愴然,握著葉姝雙肩痛徹心扉地喊道。

  葉姝隻覺腦子快要炸了,大妃到底是怎麽跟阿墨哥哥講的?

  “可我沒有!”葉姝幾乎尖叫起來,“我沒有,阿墨哥哥!我沒有要害雅楠和你的孩子!”

  “好好,你沒有!妹妹,這件事我不再追究了,跟我回頭曼山吧!”

  “可你心裏懷疑我了,對嗎?大妃跟你怎麽說的?”葉姝卻不肯罷休,仰首緊緊盯著阿墨。

  赫蘭墨的神色變得沉重,眼底浮起一層痛楚,轉過頭去看著層層疊疊遞送到天邊的草浪:“她說,她跟你稟報薛延部背叛盟約、致使我在都斤山中伏的消息,你聽說是薛延部害我中伏,當即大怒,下令處置雅楠。”

  “她撒謊!是她來向我建議處置雅楠,然後我同意了!不是我先提出處置雅楠的!”葉姝大聲地辯解。

  “有區別嗎?”赫蘭墨慘淡地一笑,“你身為可賀敦,本該等我回來再處置雅楠。你迫不及待地下令處置雅楠,不就因為……算了,我不怪你,是我不好,當初為了氣你,故意當著你的麵跟雅楠親熱,我知道你恨她……”

  “我不恨她,恨她的是大妃!是大妃想害死她,我給大妃下令時,叮囑過不可驚了雅楠的胎!”

  “是嗎?”赫蘭墨不信地勾唇冷笑,“算了,妹妹,我不追究這件事了。不管你做過沒做過,做過什麽,我都原諒你了。”

  “可我沒做過!”葉姝隻覺自己幾乎要崩潰,透心徹骨的失望折磨著她的心。

  “但命令是你下的,難道不是嗎?”赫蘭墨眼裏突然透出一縷難言的悲慟,“曷魯背叛了我,可雅楠是無辜的,她肚子裏的孩子更是無辜的!”

  “我知道!我隻是下令讓大妃撤換雅楠殿外的薛延部侍衛,我並不想害死雅楠和孩子!”

  “那麽大妃並沒撒謊,的確是你下令的……”赫蘭墨眼裏泛起微微的冷嘲。

  “是大妃建議我撤換雅楠殿外的薛延部侍衛!我隻是聽從了她的建議!”

  “你隻是聽從了她的建議?你才是可賀敦,大妃隻是個偏妃,應該是她聽從於你!”赫蘭墨痛心疾首地喊道,他剛回師就聽說了雅楠的遭遇,盡管曷魯背盟讓他憤恨,但男人對自己睡過的女人,多少都是有憐惜的,何況這個女人還懷了他的孩子。

  他對葉姝的處置很不滿意,然而他並不打算責怪姝兒妹妹,若不是姝兒自己一再糾結這件事,他本來都不願意提起……

  可是對於姝兒來說,阿墨哥哥揣測她因嫉妒而報複雅楠,實在讓她無法接受。

  “妹妹,雅楠的事已經過去了,別再提了。我不怪你,跟我回頭曼山吧。”赫蘭墨抬手輕撫姝兒嬌嫩的玉頰,深邃的藍眸裏滿是柔波蕩漾,“好妹妹,我真的很想你,別再折磨我了……”他語氣裏流轉著無盡的溫柔與愛意。

  葉姝卻推開他轉過身去:“我不想見到大妃她們,我回葉姝城去等你……”

  赫蘭墨的手慢慢垂下,呆呆地站在那裏,眼裏的光芒一點點地破碎了,大風扯起他裂帛般的烏黑長發,風吹草浪的聲音像下著一場綿綿秋雨,瀟瀟如泣。

  他怔怔地看著葉姝翻上馬背,打馬而去。

  他叫過負責保護葉姝的狼衛隊長,嚴厲地叮囑了幾句,狼衛隊長躬身領命,躍馬跟上葉姝,十多騎形成森嚴有序的保護陣列,跟隨葉姝往葉姝城馳去。

  赫蘭墨在王庭還有太多事務要處理,目送葉姝離開後,他隨即帶著親兵往頭曼山返回。

  姝兒和阿墨的兩支馬隊分別往兩個不同的方向馳騁,在茫茫長草間劃出兩道背道而馳的長線……

  大半年沒見麵的兩人,就這樣在不到一個時辰的相會後各奔一方……

  ————

  拉塞幹草原,西野利汗國的王庭。

  王庭外的草原上正舉行大宴,上百口大鍋正咕嘟咕嘟地煮著全羊,熱氣騰騰,香飄數裏。

  雪白厚軟的羊毛毯長長地鋪開來,毯子兩邊布置著一張張矮桌,桌上杯盤羅列,那是各大王公貴族的坐席,一隊隊奴仆正抱著酒壇一桌一桌地倒酒。

  最裏麵的主位坐著西野利汗國的聖武可汗——赫蘭真。

  赫蘭真端起鏤刻虎狼紋的大金碗,朗聲說道:“今次大捷,論功行賞,慕先生當居首功!”

  坐於下首第六席的慕奎連忙端著銀杯起身,廣袖掀拂,大大咧咧:“慕奎身受可汗大恩,微末之功,不值一提!全賴可汗英明神武,方有此大捷!”

  赫蘭真灰眸裏盈滿喜悅:“先生太謙虛了,本汗擬讓先生擔任國相,不知先生可願效力?”

  此語一出,在座諸位一片噓聲,臉上皆有不服之色。

  慕奎卻毫不謙虛,右手按在左胸,從容說道:“蒙可汗器重,慕奎不勝榮幸!定當恪盡職守,不負可汗之望!”

  去年他為赫蘭真設了一計,讓赫蘭真以狩獵為名,突然經過右賢王的領地,出其不意將其斬殺,奪回了實權。

  又將右賢王在西域的勢力範圍,包括幾處采礦權都讓給了薛延部,將西野利汗國派駐幾處礦山的士兵全部撤回。

  唯一的條件是薛延部不準出兵幫赫蘭墨。

  曷魯為了那幾處礦山,連剛嫁給赫蘭墨的女兒都不顧了,竟毀棄盟約,背叛了赫蘭墨。

  這才有了赫蘭真稱汗以來的首次大捷。

  然而,慕奎對這次戰果並不滿意,當時他建議赫蘭真乘勝追擊,把蘭幹山和錫良河這兩處的草場奪回來。

  但是,右骨利侯卻極力阻止赫蘭真追擊,他的理由是赫蘭墨此人用兵如神,詭計多端,肯定會設了埋伏故意引赫蘭真去追。

  赫蘭真屢次敗給赫蘭墨,在赫蘭墨手裏吃夠了苦頭,所以聽從了右骨利侯的建議,不敢去追。

  事後,慕奎一再對赫蘭真歎息:“可汗錯失良機,隻怕此等良機再也難遇啊!”

  赫蘭真此人優柔寡斷,多疑少謀,事後越想越是後悔,便有些埋怨右骨利侯。

  慕奎又一再在赫蘭真耳邊說,當初赫蘭墨正是從右骨利侯率領的那一路伏兵突圍的。

  “你懷疑右骨利侯故意放走赫蘭墨?”赫蘭真神情劇烈一震。

  “正是!赫蘭墨當時被殺得隻剩一百騎,怎麽可能從右骨利侯率領的上萬騎士兵中突圍出去?”慕奎神情凝重。

  赫蘭真搖頭道:“赫蘭墨武功高強,世所罕見,當初他剛被人送到我父汗這裏時,因為他來自中原,不會說野利語,騎馬射箭都不在行,王庭很多人瞧不起他。

  父汗封他為大王子的那天,右賢王的兒子跟他比武,隻兩招就被他製服。接著,又是好幾個王庭的少年挑戰他,都敗下陣來。

  赫蘭墨本人武功已是獨步天下,他的狼衛更是萬中挑一的勇士,突圍出去有何奇怪?”

  慕奎微微一笑:“正因為赫蘭墨和他的親衛個個都武功高強,右骨利侯想要攔住他,隻損失那麽一點兵馬,又怎麽可能?

  抓住赫蘭墨這是多大的功勞,還不人人爭先恐後?戰鬥又豈會那麽快就結束?

  之前我親自帶兵追在赫蘭墨的虎豹騎後麵,可是等我趕到合都口的時候,戰鬥卻已經結束了,我觀察過現場,根本不像經過激烈戰鬥。”

  慕奎越說,赫蘭真越是毛骨悚然。

  右骨利侯是僅次於左右賢王、左右律王的最高爵位,如果自己身邊的重臣都成了赫蘭墨安插的奸細,那就太可怕了。

  赫蘭真便悄悄派人監視右骨利侯,看他是否和赫蘭墨暗通款曲。

  誰知此人走漏了風聲,右骨利侯發現可汗居然懷疑自己,再一打聽,是那個從晉國來的漢人在可汗麵前詆毀自己,從此便對慕奎銜恨於心。

  恰在此時,赫蘭真和薛延部重歸於好,薛延部派了使者來見赫蘭真。

  右骨利侯買通了負責接待薛延部使者的官員,該官員便跑到赫蘭真那裏去告了一狀,說薛延部使者醉後吐露,慕奎讓赫蘭真把西域鐵礦讓給薛延部,是因為收受了薛延部的賄賂。

  除此之外,右骨利侯還收買了赫蘭真身邊不少近侍,經常在他麵前講慕奎的壞話,說慕奎是漢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時間一長,赫蘭真對慕奎動了殺心。

  加上慕奎曾經承諾赫蘭真,為他疏通他和大晉國的關係,可是,赫蘭真給姐姐的私信和國書都發出快一年了,至今仍未收到回音,往大晉派出的使者仍被拒於國門外。

  赫蘭真覺得慕奎是個大騙子,遂在一個春日的晚上派出一支心腹衛隊前去捉拿慕奎。

  慕奎事先得到一位王庭屬官報訊,他騎上赫蘭真賞賜的大宛寶馬,一路以國相的令牌通過了多處崗哨,於當晚成功逃出了王庭。

  “駕——駕——”慕奎鞭打著座下漆黑如夜的駿馬,仿佛一道黑色的閃電撕裂了月色茫茫的草原。

  “師傅……師傅……我本想成就一番風雲大業,讓你刮目相看,卻不料還是以失敗告終……未遇明主,時運不濟,我該何處安身!”

  淚水剛湧出眼眶就被深夜草原上的大風吹幹了,深藍的天幕像巨大的蓋子覆蓋下來,明亮的月光照得每一根草葉都在發光。

  遠天之際仿佛能看到師傅的眼睛,比天空的皓月更加純淨皎潔。還有她的秀發,她的睫毛,她甜美的唇,她月光般美好的玉體,都仿佛清晰地映現在夜空裏,在他奔馳的前方……

  師傅,我想你,我無時無刻不在瘋狂地想你!

  還有一個多月就是你的生辰,如果我突然出現在你麵前,你會如何?

  ————

  茫茫草原上忽然騰起遮天蔽日的煙塵,遠遠近近,四麵八方,都有戰馬奔來,各色旗幟像海上的風帆高高飄揚。

  接著隻聽一聲拉長的號角聲響徹雲霄,奔馬的蹄聲逐漸停息,演武場周圍嚴嚴實實排成了一個個森嚴的方陣。

  演武場中央的高台上,幾十名頂盔摜甲的將領 簇擁著中間威儀赫赫的王者,黃金戰甲上鏤刻著咆哮的狼頭,玄色披風刺繡著似欲騰飛的蟠龍。

  正是東野利汗國的隆吉可汗——赫蘭墨。

  隻見他猛地拔出腰間寶刀,高高擎起,直指長空。

  他手下的將領們旋即吹起號角,揮舞旗幟,各個方陣的兵馬開始齊刷刷地移動,他們有次序地分散、聚攏、變出各種陣型,齊聲呐喊,萬騎湧動,喊殺衝鋒,縱橫來去。

  聲勢浩大的軍事演習進行了一整天,演練了各種陣型變化和隊列劈殺。天氣悶熱,士兵們和馬匹全都大汗淋漓,一個個像剛才水裏撈出來,但他們始終精神抖擻,殺聲震天。

  赫蘭墨很滿意地看著自己新組建的虎豹騎這一個月練兵的成果。

  直到日頭西斜,他才宣布今天的演兵結束,各隊歸營。他回到王庭的議事大帳和各級軍官討論今日演兵的收獲,軍官們提出了各種修正意見。

  熱烈的討論一直進行到夜裏,散帳後,他回到金帳內歇息,柔妃上前為他解甲寬衣,發髻高綰,蓮步輕移,語聲柔媚:“可汗辛苦了,妾已經備了浴湯,可汗要沐浴麽?”

  幾名奴隸將沐浴的大桶抬上來,柔妃為赫蘭墨除去衣物,扶他進入浴桶,赫蘭墨邀請她共浴,柔妃潔白無暇的玉顏泛起一絲嫵媚的紅暈,低垂的粉頸都染了薄薄緋色。

  溫水洗凝脂,嬌喘繞指柔,曖昧調笑聲中,浴湯濺了一地。

  夜漸深沉,帳外傳來戰馬嘶鳴和士兵巡邏的靴聲。

  累了一天的赫蘭墨摟著柔妃逐漸沉入夢鄉,卻忽然猛地坐起來,嚇得柔妃也驚醒了:“可汗,有何事嗎?”

  赫蘭墨赤果的背肌寬厚健碩,在榻邊玉燈柔和的光暈裏微微顫動著。

  他一言不發地起身,扯過架上的衣衫披上,柔妃忙起身幫忙,為他係衣帶,跪下為他穿靴:“可汗要外出?”

  赫蘭墨仍是不答,穿戴停當後即踏出帳門,金帳外的狼衛躬身行禮:“可汗!”

  “牽我的玉獅子來。”他低沉威嚴地吩咐了這一句,便再無多話。

  跨上坐騎,他隻帶了十幾騎如流行追月般馳出了王庭。

  茫茫夏夜的草原,月光仿佛一層輕紗飄在大片隨風起伏的長草間,天宇如蓋,滿天繁星,觸手可及。

  赫蘭墨打馬飛奔,座下玉獅子四蹄騰空,似乎要往蒼穹深處,往漫天星月中馳去。

  ——明天就是姝兒的生辰,他差點忙忘了!

  “你再也不會像我五歲生辰那天,突然出現在我麵前……”

  姝兒妹妹,我會的,明天我會突然出現在你麵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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