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喜歡他，我喜歡阿墨哥哥……我跟你走了，就永遠見不到阿墨哥哥了……”葉姝淚落漣漣，淒美如細雨中潔白無暇的梨花。

  慕奎如被一柄利劍貫穿了身體，絕望與痛楚籠罩了他俊秀的臉，淚水不住地傾瀉：“那我呢，師傅，你沒有一點喜歡我嗎？”

  “我也喜歡你……”葉姝撲進慕奎懷裏，緊緊抱住他，“我也喜歡你，阿奎！”

  “可你更喜歡你的阿墨哥哥，對嗎？”慕奎低頭吻著葉姝絲滑芳香的秀發，滾燙的淚水打在她的發頂。

  秋韻再也看不下去了，撲上去撕扯他們兩個：“荒唐！荒唐！這真是亙古未有之奇聞！太後怎麽就養出你這麽個離經叛道的閨女！”

  秋韻一把抱住慕奎胳臂，將他猝不及防地摔翻在地，然後對著他一頓拳打腳踢：“混賬東西，還不快滾，否則我讓侯統領進來抓你了！”

  慕奎抱著頭蜷在地上，任憑秋韻拳打腳踢，既不求饒也不反抗。

  “秋姑，別打他了！別再打他了！”葉姝聲淚俱下地乞求，“我這就喝藥，把孩子墮了！阿奎，你走吧，離開這裏！是我對不住你，我們……就當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我們，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

  慕奎隻覺整個靈魂都痛成了碎片，整個人仿佛被一隻巨手撕碎了！

  三年同室而居，同案而食，每天分食同一枚煮雞蛋、同一個水果，用同一個瓷盅喝水，從早上睜眼醒來，到晚上閉眼入睡，行坐不離，形影相隨的生活，真的可以當做什麽也沒發生嗎……

  那個暴風雪的夜裏在那間昏暗鬥室裏的雲雨，那樣綢繆繾綣，那樣雲水激蕩，師傅你發出那樣愉悅的歡聲，真的可以當作什麽也沒發生嗎……

  師傅，師傅，你喜歡他超過我，是因為他比我更強大，更有能力嗎？

  ————

  婚約定下來之後，赫蘭墨在金帳大排宴席招待薛延部使者，一直喝到傍晚。

  大宴散後，他在狼衛簇擁下走到位於金帳後麵的嬪妃帳篷區。

  幾十頂大大小小的帳篷圍繞著可汗金帳，按照高低貴賤的等級排列著。

  其中高達三丈、方圓七丈的那座最大的氈房是大妃的，在大妃左右兩邊各有兩個略小的氈房，分別住著地位僅次於大妃的三個偏妃。

  在這四頂較大的氈房之後，還有兩排小帳篷，住著地位較高的侍女，名義上來說她們也是可汗的女人。

  赫蘭墨的五個兒女正在帳篷間的草地上捉迷藏。

  赫蘭墨偷偷走到一個正躲藏著的孩子後麵，猛地一下抱起她：“抓住你了！”

  那孩子先是嚇一跳，扭頭一見是父汗，立刻歡笑起來，抱著赫蘭墨的脖子，赫蘭墨帶著酒氣的吻落在小女兒臉上，她不舒服地扭動著小身子，格格地笑著：“父汗的胡子好紮人！”

  另外幾個孩子聞聲也跑了過來，張開雙臂要父汗抱。

  赫蘭墨一個個地抱起來，和孩子們玩了一會，然後站在逐漸降臨的夜色中，望著那幾頂亮著燈光的帳篷，有些猶豫——不知道今晚睡在哪個女人的氈房。

  他十分想念姝兒，如果姝兒在這裏，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姝兒。

  可是姝兒不在……

  那就，選玉妃吧。

  她剛剛失去孩子，應該要安撫一下她。

  而且她在床笫間也是四妃中最迷人的一個。

  想到玉妃在床笫間的風情，赫蘭墨體內的酒意沸騰起來，小腹灼熱。

  他剛向玉妃的氈房跨出幾步，忽然一名侍女走了過來，蹲身一禮：“可汗，大妃請您去一趟。”

  赫蘭墨怔了怔，略微不悅。

  他對大妃實在沒有興致，她姿色平平，床笫間也不夠熱情。

  然而，她是莫槐部首領的女兒，她的父親幫助自己打下伊罕山、收複東邊部落立下了赫赫戰功。

  赫蘭墨遂轉了方向，跟著侍女來到大妃的氈房：“什麽事？”

  他高瘦英挺的身影靠在她的氈房門口，並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大妃低頭，嘴角泛起淒然的笑：“妾知道可汗心中隻有那個晉國公主，妾並不想和她爭寵，也不會加害於她，隻是看可汗對她用情如此之深，妾於心不忍，有幾句話一定要讓可汗聽聽。”

  赫蘭墨睫毛一抖，目光如同寒刃出鞘：“有什麽話快講。”

  “玉妃生產那晚，可賀敦因和玉妃發生爭執，一氣之下出走了。當時闔宮上下都在找可賀敦。妾也心急如焚，跑到昭陽殿去等可賀敦，後來可賀敦突然從殿外一處樹叢鑽出來，身上披著一件男子的羊皮襖。

  後來我聽一個在麗正殿灑掃的宮女阿婭說，黎明時分她看見可賀敦從校場出來，當時有一個男子送她，那男子抱著可賀敦親了許久才放她走。

  阿婭是可汗從頭曼山調派過去的女奴，以前就跟我比較熟，所以將此事稟報給我。可汗若覺得是我收買了阿婭，故意栽贓可賀敦，大可以不相信阿婭的證詞。

  妾隻是把知道的情況稟報給可汗，可汗還是自己去調查一下，希望一切隻是謠言，希望可賀敦是清白的。”

  大妃說完跪下去，深深伏在氈毯上，給赫蘭墨行了一個大禮，“願可汗明察！”

  許久，她沒有聽到回應，隻聽到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仿佛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充滿了將要爆發的力量。

  大妃的身子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脊背滾過一陣寒栗，她突然後悔說出來。

  她的丈夫是一個沉默而又冷峻的男人，她一直都敬畏他，害怕他……

  她甚至不敢抬頭看一眼他的表情，恐懼不安中，她終於聽到他發出聲音，沙啞低沉，仿佛鐵砂紙摩擦著刀鋒：“此事不許跟本汗之外的第二個人說，若說了，我殺了你。”

  “妾明白，除了可汗，妾不曾告知任何人。也叮囑了那個侍女阿婭不要說出去。”大妃依然伏在地上，聲音恭敬而又堅定。

  直到丈夫遠去的腳步聲消失，她才慢慢抬起頭來，站起身撩開氈房門簾，這時，她注意到門框上有五個深深陷入木頭裏的手指印。

  她不寒而栗，深吸一口氣，叫了一個侍女來：“去看看可汗留宿在哪個妃子的氈房。”

  不一會，侍女慌裏慌張來報：“大妃，可汗連夜點兵，帶著狼衛和一隊虎豹騎離開了王庭，往葉姝城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