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設局(1)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9      字數:2929
  “我隻是懷疑……”蘇葭湄淡淡道,眸中卻閃過一絲殺意。

  如果白永川真是間諜,那麽他甘受奇恥,也要迎娶聲名狼藉的慕煙,肯定是南唐皇帝給他的任務——為了讓白永川接近皇權,竊取軍機。

  甚至,白永川最初接近自己,也是南唐皇帝李佶的陰謀……

  蘇葭湄越想越毛骨悚然,奕六韓卻毫不在意地說道:“許是巧合呢,那幅字畫,會不會是白家人放在他那裏的?”

  蘇葭湄連連搖頭:“我正要拾起字畫看個究竟,白永川就大喊起來。他非常慌亂,生怕被我發現。這說明他心中有鬼。”

  突然,蘇葭湄想起什麽:“夫君,白永川給你獻玉璽時,是不是說過,玉璽是太後的男寵李昕給他的?”

  “嗯,白永川和李昕私交不錯。”

  “夫君,你想想益州戰船被燒之事。白永川入京隻比我們早半年,他在朝中毫無根基,很難獲知中樞軍機。但如果是李昕告訴他的,就說得通了,李昕朝夕侍君,很容易就竊取機要。夫君,你查一查這個李昕的來曆和下落。”

  “下落不好查,白永川都說不知他去哪了。如果白永川和李昕真有見不得人的勾當,更不會告訴我此人下落。至於來曆,我仿佛聽說,李昕是慕煥引薦給太後的。”

  “慕煥過去的心腹,還有沒有幸存於世的?”

  “這個我得去問廷尉皇甫琛,他負責處置慕煥謀反的餘孽。”

  “好,夫君務必把此事記在心上。”蘇葭湄思索著道,眼中滿是殺伐決斷的冷光,“還有,蘭陵公主常交往的宗室裏,你看有誰比較好收買,你收買一個做眼線,這些宗室常出入公主府,如果有眼線,就能探查白永川平素和哪些人交往。”

  “這可不好查,若白永川真是間諜,肯定會瞞著慕煙。慕煙雖然名聲很臭,但她忠於社稷,若她發現白永川是敵國間諜,絕不會包庇他。若連慕煙都發現不了,慕煙的友人門客還能發現?”

  “那我就派幾個武功絕頂的暗人,偷偷潛入公主府,監視白永川。”

  “這個太冒險了,公主府衛士林立,一旦被抓住,把我們招出來,就會打草驚蛇。沒有更好的計策?”

  “夫君,讓我想想……”蘇葭湄凝眉沉思,“那我們就給白永川設一個局。若他真是間諜,我們讓他露出馬腳……”

  “對了。”蘇葭湄眸底微光一閃,“夫君,你沒跟慕煙說過我精通書畫吧?”

  “不曾,我和慕煙總共就沒說過幾句話。”奕六韓翻了個白眼,他和瘟神在一起就是幹,幹完提起褲子就走。

  “甚好。我也沒跟白永川說過。”蘇葭湄秀眉舒展開來。

  ————

  年節後,大梁開朝。

  白永川雖然骨折未愈,亦堅持上職,天未亮便起床。

  這些日,他因腳傷不能動彈,慕煙叫嚷著要來照顧他,但是隻照顧兩天就煩了。昨晚說好今天伺候他上職,然而,時辰到了,她還在呼呼大睡。

  白永川不忍吵醒她,輕聲喚了侍女進來梳洗。

  穿好官袍,帶好一應官印、符節,轉頭卻不見了拐杖。

  白永川不免著急,他腳傷未愈,行走需要拄拐,若離了拐杖,隻怕不能上職。

  正急怒間,一張秀氣粉嫩的小臉探進來,笑嘻嘻道:“爹在找拐杖麽?”

  “小歌,是你拿了?還不快給爹,爹上職要晚了!”饒是心急如焚,白永川也不忍苛責如歌。

  慕如歌一雙黑白分明、宛轉靈動的鳳眸明光盈盈,雙手奉上藤木拐杖。

  白永川接過去,拄著拐欲站起,如歌忙上前扶他,白永川怕自己站不穩撞倒她:“快走開,不用你扶。”

  誰知,一股大力把白永川扶了起來,白永川驚訝地望著如歌:“你力氣不小啊?看來你娘讓武師教你習武,確實強筋健骨。”

  十二歲的如歌,得意地笑了,豈料白永川剛拄拐走了兩步,“哢嚓”一聲,拐杖斷了!

  白永川往前一撲,如歌嚇得衝上去,卻一時沒扶住,父女倆一起摔倒在地。

  白永川為了不摔傷如歌,用自己的身子做了墊背,背部撞在桌子角,一陣劇痛,他“啊”地慘叫一聲,同時桌子翻倒發出“砰”的巨響。

  “這是地震了麽!”慕煙睡眼朦朧地拉開床帳,坐了起來,大紅絲綢睡裙,露出白嫩的香溝,修長如玉的脖頸。

  然後她瞪大了眼,望著眼前一幕,睡意全醒了。

  白永川腳踝和背部都劇痛,卻隻顧低頭看如歌:“小歌,你傷到沒有?”

  “我沒受傷,爹爹傷到了麽?”如歌大哭,忙去看白永川的腳踝,“對不起爹爹,都是我害了你,我、我用你的拐杖練棍法,把拐杖練壞了……”

  “小歌,永川,你們沒受傷吧?”慕煙赤足下榻,奔到女兒丈夫身邊檢查傷勢。

  “娘親,小歌沒事,爹爹受傷了!”慕如歌滿臉自責懊悔,晶瑩的淚珠大顆大顆往下落。

  ————

  這天,白永川不得不給長官寫啟書,請求休沐(請假)。

  又過了幾天,白永川拄著新拐杖,到少府寺上職。

  他在少府寺任主簿,也就是負責管賬的出納。

  多日沒上職,桌案上堆滿了賬本公文,忙碌一早上,眼睛都花了,他到公事房外麵的庭院踱步。

  庭院裏一樹臘梅開得正好,素黃粉狀,晶瑩剔透,色如蜜蠟,散發出馥鬱的清芬,尤勝紅梅之香。

  白永川正想賦詩一首,忽見臘梅叢後的回廊,一位身穿正二品官袍的清雋男子,帶著一個頭戴帷帽的文吏,正匆匆走過。

  白永川吃一驚,忙上前躬身施禮:“尚書大人!”

  來人神清骨秀,眉目疏朗,頷下三綹長須飄逸如仙,正是奕六韓的首席謀士、現任兵部尚書——薑希聖。

  薑希聖亦謙遜還禮:“駙馬如今在少府寺高就了?”

  白永川拱手笑道:“目今忝居主簿一職,還需尚書大人提攜!”

  “駙馬客氣。”

  “不知尚書大人,今日來少府寺,所為何事?”

  “來查一些卷宗。”薑希聖道,神情隱晦,似乎不願多說。

  白永川也不便多問,目光落在薑希聖身後那人,一身小吏打扮,素樸的綠色公服,卻襯出窈窕婀娜的身姿,越看越覺得眼熟。

  那張臉隱在帷帽的麵紗下,宛如花斜霧下,月隱雲中。

  白永川不禁脫口驚呼:“王妃?”

  蘇葭湄揭開帷帽,無可奈何地笑了:“還是被白兄認出來了。”

  薑希聖似乎很詫異:“王妃和駙馬熟識?”

  蘇葭湄的微笑如幽蘭綻放:“不僅是熟識,駙馬幫過我許多忙。”

  白永川怔怔看著她美麗的笑容,整個人醉了,不知是臘梅的芬芳,還是她身上傳來的清香,一縷縷地拂過來。

  聲音都發顫了:“王妃怎麽來了?”

  蘇葭湄並不答,而是看著他的腳:“腳傷還未愈合麽?”

  白永川苦笑,我又摔傷了一次。

  卻不說出來,而是再次問道:“王妃到此有何貴幹,可有在下效勞之處?”

  蘇葭湄仍是不答,笑容柔美:“不勞煩你了,我先走了。駙馬保重。”

  說罷,關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腳,將搭在帽簷的麵紗放了下來,跟在薑希聖之後走了出去。

  走出少府寺所在街道,再過兩條橫街,便是尚書台,尚書台邊有一片湖,名為“青池”。

  池邊有涼亭,早春的風從湖上吹來,微帶寒意。

  進了涼亭,蘇葭湄掀開麵紗,對薑希聖拱手一禮,聲音悅耳如珠玉落盤:“多謝先生幫我演這出戲。”

  薑希聖忙抬手虛扶:“王妃跟我何必客氣,都是為王爺的霸業效勞。”

  蘇葭湄唇含淺笑,再次拱手一揖:“還有一事需煩勞先生。”

  “王妃請講。”薑希聖手拈長須,笑容可掬。

  “先生胸藏經天緯地之才,從王爺第一次領兵,就輔佐王爺左右。若非先生,王爺何來今日功業。我想讓世子師事先生,聆聽教誨,修習齊家治國之術,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薑希聖神情一震:王妃這是要我當世子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