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還未落下，赫蘭薈袖子裏就躥出一道銀光，如閃電般掠出，草叢裏一隻疾躥的黃鼠翻倒在地。

  周圍親兵中響起一陣歡呼：“公主箭法真準！”

  赫蘭薈得意地仰頭看向父親，見父親眼中充滿驕傲與無奈交織的神情，不由吐了吐舌頭。

  “自從德赤叔叔給你做了這個袖箭，你到哪裏，哪裏的黃兔、黃鼠就得遭殃。”

  阿部稽一提馬韁，傳令大軍繼續前行，一路上，因為大軍行進的馬蹄動地聲，許多野兔、黃鼠和沙狐，都被驚嚇得從洞裏冒出頭來，隻要它們的頭冒出一丁點，就別想逃過赫蘭薈的袖箭。

  赫蘭薈坐在父親的馬背上，一路不斷收獲小獵物，到了宿營的時候，就把她親手射殺的小獵物烤給父汗吃。

  阿部稽的中軍最先抵達哈倫河南岸的河穀，時值盛夏，這裏的河灣水草豐美，一群群野鴨來回遊弋，很快這些野鴨都成了赫蘭薈的獵物……

  阿部稽駐紮在哈倫河的這幾天，飯桌上的膳食，從鼠肉、兔子肉變成了野鴨，每天都是野鴨……

  為了行軍迅速，阿部稽的部隊並未趕著羊群走，而是攜帶做成肉幹的牛羊肉，赫蘭薈很開心自己能為父汗改善夥食。

  看著父親喝幹最後一滴鴨湯，赫蘭薈眼睛都笑彎了，接過瓷碗：“父汗再來一碗？”

  “不，不，不用了。”阿部稽嘴角抽搐，連連擺手，“阿薈，你明天能不能不去打野鴨了，這天天吃野鴨……”

  這時，帳外有人來報：右大將的兵馬到了。

  阿部稽臉色一沉，灰眸中騰起黑色的怒焰。

  他在王庭布置戰略時下了軍令，兵分五路，三路隊伍先行，一路上遇到營盤，可以搶劫糧草、兵器和馬匹，不準貪戀財寶和女人耽擱時間，在中軍到達的三天內，其餘兩路必須趕到哈倫河南岸。

  然而，阿部稽的中軍等了五天，右大將才到。

  幸好烏維猶豫不決，在阿部稽等待其它幾路兵馬這幾天，烏維隻派了小股隊伍來襲營，都被阿部稽打敗了。

  如果烏維敢於孤注一擲，趁著阿部稽其它幾路還未到達、立足未穩之時，全力出擊。那麽戰場形勢也許會就此扭轉。

  阿部稽一問之下，原來右大將不僅違背軍令、在安布拉川大肆搶掠、耽擱了時日，而且還襲擊了梁國使團。

  “斬首！”阿部稽薄唇抿出剛硬線條，冷冷吐出二字，“把頭顱給奕六韓送去。”

  “父汗！父汗！”赫蘭薈滿麵淚水地衝進來，撲到父親膝下，“能不能不殺德赤叔叔？我的袖箭都是他做的，他對我和哥哥可好了……”

  “不行！”

  “為何啊？父汗，你不是說過，德赤叔叔勇武善戰，是你最得力的將領……”赫蘭薈白嫩的小臉布滿淚痕，滿頭卷發的小腦袋伏在父親懷裏抖動。

  “阿薈。”阿部稽的聲音很嚴肅，捧起女兒的小臉，“你不是要跟父汗來學怎麽打仗嗎？”

  “嗯……”

  “那你就記住第一條，軍令如山。你知道違反軍令，後果有多嚴重麽？倘若鹿蠡部可汗烏維，能夠更決斷一些、以主力渡過哈倫河來和我決戰。而我麾下的將領卻沒有按時到達，我們父女以及這麽多中軍將士，就有可能會全軍覆沒。一人違反軍令，害死千軍萬馬，你說這個人該不該死？”

  赫蘭薈流著淚說不出話來。

  拿下頭曼山，擒獲烏維和右律王，阿部稽把烏維的頭做成了酒碗，把右律王的心肺挖出來祭天，並且駐紮在鹿蠡部的王庭頭曼山，在這裏治理剛剛拿下的鹿蠡部。

  以前疏勒部強盛時，整個草原西部和中部，都是疏勒部的地盤。

  後來鹿蠡部出兵幫梁國打疏勒人，從疏勒人手裏奪得了大片疆土，成為草原中部和東部的大部落。

  這樣一個大部落，治下有許多小部落。阿部稽拿下了鹿蠡部王庭後，還要接管和鎮撫這些小部落。

  他派去追擊舍羅的左骨利侯，不久之後傳來消息：梁國派兵幫助舍羅，在交漳城外的黑駝山附近，新建了一個雲州，任命舍羅為雲州都督。

  阿部稽不想放過舍羅。當初舍羅和奕六韓來到拉塞幹王庭，逼迫阿部稽割讓蘭幹山和錫良河，當時阿部稽因為妻兒都在奕六韓手裏，不得不讓步。

  三巨頭當時簽訂了盟約，野利部的東邊國界線，止於蘭幹山和錫良河。

  舍羅當時也答允了，絕不越過蘭幹山和錫良河。

  可是第二年，烏維和舍羅就背棄盟約，從蘭幹山和錫良河，進軍拉塞幹草原。

  還勾結西域的月氏國，和疏勒人的殘部。

  害得阿部稽丟失了拉塞幹草原，許多赫蘭氏族人死在這場兵禍，懷著孩子的阮湘也因此小產，差點死了，從此後身子一直不好，常常不能侍寢，阿昭更是……

  但是，如果要出兵打舍羅，就是與梁國為敵。

  因為舍羅現在是梁國的雲州都督。

  “傳令左骨利侯，抓住舍羅即撤軍，不可與梁軍起衝突，不可劫掠梁人。”

  命令是這樣傳下去了，舍羅也很快就被擒，然而不久，左骨利侯派人來求救：

  他搶掠了梁國派給舍羅的五萬石糧食，以及雲州當地的牛羊馬四十多萬頭，梁國大怒，派了交漳鎮兵，以及附近郡縣的兵馬來攻打他。

  阿部稽氣得直拍桌案：“我讓他不要惹梁國，他把我的話丟到馬尾巴後麵去了嗎！”

  “可汗息怒，摩提氏去年遭了瘟疫，牲畜幾乎死光了，不怪左骨利侯見了梁國的糧食和牲畜會動心。”阿部稽的國相勸道。

  “既如此，他有本事搶，就自己抵禦梁軍吧。我不會為他出兵的。”

  國相覬著阿部稽的臉色道：“可汗，左骨利侯功勳卓著，何況，他又是兩個王子的親舅舅……”

  阿部稽的手在桌案上漸漸攥成了拳。

  左骨利侯阿斯蘭，早在阿部稽打芒東的時候，就倒戈投降，帶著自己的部落，背叛了疏勒人，投降了野利部。

  是野利部複興的元老。

  他的妹妹自嫁給阿部稽，接連生了兩個兒子。

  阿部稽如果不出兵救他，將來怎麽向自己的偏妃和兩個兒子交待。

  “好吧，召還右骨利侯，替我鎮守頭曼山，我親率大軍南下救阿斯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