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章 真相(3)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9      字數:3949
  “你放開我!你一次又一次騙我,在飄香院的時候,你就說要為我贖身,帶我走!可你突然就消失了,我苦苦等你,一個客都不接,也不出去侑酒獻唱!你卻音信全無!後來是天柱為我贖身,帶我回府,讓我錦衣玉食,使奴喚婢,我……我太對不住他了……我沒想到他請來的武師,竟會是你!”

  “溪嵐,是我不好,我是混賬,你原諒我……”齊昇一麵流著淚狂吻她,一麵撕扯著她的衣物。

  溪嵐拚命地掙紮:“你放開我,不許你碰我,我有天柱的孩子了!”

  “什麽?你是說真的,還是為了讓我走找的托詞?”齊昇狂熱的動作驀地一凝,眼裏火熱的情玉漸漸冷卻成複雜的神色。

  “是真的!我有了!”溪嵐咬著下唇,倔強地看著他,美麗的眼睛裏流露出疏離和冷漠的光,揚起精致的下頜。

  齊昇失望地放開她,剛轉身,眼中忽然有狂烈的嫉妒爆發,驀地回過身就把溪嵐抱了起來:“你有了他的孩子,我也要你!你是我的,溪嵐,你是我的!”

  “你放開我!你再碰我,我喊人了!玉娘!玉娘!”

  溪嵐大聲地喊出奶娘的名字,奶娘從臥室跑出來,正好另一個侍女花階也聞聲衝了出來,兩人一起衝進女主人臥房。

  溪嵐在榻上擁被而坐,鬢發淩亂,滿麵淚痕,衣襟半掩,脖頸和鎖骨處都是紫紅的吻痕。

  奶娘和花階都嚇得麵麵相覷,溪嵐卻顫聲道:“沒事,午睡做了個噩夢……”

  “你是說,娘親那時有了天柱的孩子?”聽到這裏蘇葭湄渾身一顫,仰起頭不敢置信地望著奶娘。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是小桃告訴我的。那個叫做花階的侍女,是孫佳碧安插在你母親身邊的。

  那天,你母親大喊救命,我和花階趕去時,你親爹已經從後窗跑掉了。

  花階把這事告訴了孫佳碧。孫佳碧就開始悄悄調查,她從飄香院打聽到了你爹和你母親的過去。

  然後就告訴了天柱,還造謠說,天柱鎮守北疆期間,你母親曾數次與你爹私會。

  後來,天柱把你母親叫去訊問,你母親承認你不是天柱的孩子,但是肚子裏那個,的的確確是天柱的孩子啊。

  可是天柱不相信,狠狠打了你母親,你母親被他摔在地上,當時就滑胎了,最後是血崩而亡的。

  夫人一死,天柱就把我辭退了,我有好多話來不及和小姐說,就被天柱趕走了,還嚴禁我和你見麵……”

  刻骨的恨意,從蘇葭湄滿眼淚水中穿射而出:“原來花階是孫佳碧的人,我早就懷疑她的!奶娘,你知道麽,你走後,有一年……”

  娘親死了,奶娘也被趕走了,她孤身一人住在蘇府,雖然天柱仍把她當親生女兒,孫佳碧不敢公然虐待她,然而天柱常年鎮守北疆,府裏是孫佳碧當家,孫佳碧用各種方式羞辱折磨她。

  她感冒生病時,每次都請不到大夫,孫佳碧總是以大夫出診了來搪塞。

  多少次,她發著燒在床榻輾轉,以為自己快要死了,卻還是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十歲那年,有一天,孫佳碧嚷著說,她早上剛去錢莊兌的銅錢少了兩貫,她要在闔府搜索。

  後來,從蘇葭湄房裏搜出來兩貫銅錢。

  “二小姐,你怎麽說?”孫佳碧得意地挑眉盯著蘇葭湄。

  蘇葭湄的大丫鬟撲通跪倒在地,“大夫人,是奴婢偷的,跟二小姐無關!”

  “哦,原來是你這個小蹄子!”孫佳碧眸色一厲,“來人,把她給我……”

  “慢著!”蘇葭湄喊道,上前一步,十歲的她,盯著丫鬟從自己房間找出來的那兩貫銅錢,“大娘,你說你是早上剛在錢莊兌的嗎?”

  “莫非你以為我在騙你,故意栽贓?”

  蘇葭湄不緊不慢地道,“大娘,可不可以讓人打一盆清水來。”

  “什麽?”孫佳碧莫名其妙地看著蘇葭湄。

  蘇葭湄便側首讓自己的小丫鬟去打了一盆清水,“二娘,四娘,五娘,你們都在,請看清楚了。把這兩貫銅錢放進去吧……好了,可以拿出來了。”

  蘇葭湄從丫鬟手裏接過銅盆,挨個端給二娘、四娘、五娘看,“你們看,水上浮著一圈圈的油腥。若是今早剛在錢莊兌的錢,怎會有油腥。我們家這等門楣,去錢莊兌錢,哪次不是給最新的錢?”

  二夫人、四夫人、五夫人一齊看向孫佳碧,孫佳碧臉色陣青陣白,突然轉向那名從蘇葭湄房中搜出贓物的丫鬟,“是不是你故意栽贓二小姐?一定是你!這錢是你預先放在二小姐房裏的!”

  那小丫鬟嚇得話都不會說了,隻一個勁地下跪磕頭。

  孫佳碧氣急敗壞喝道,“來人,把她拖出去,打二十大板!把她娘給我找來!”

  ……

  “從那以後,我就懷疑花階了。能進我屋裏的,隻有四個大丫鬟。那天早上,竹影陪我去茅廁,一直跟我在一起。芳意病了,湛雪在小廚房煮粥。

  我記得上完茅廁回來,正看見花階慌慌張張從我屋裏出來,肯定是她在我房裏藏了那兩貫錢。

  後來我等父親回府,尋了個錯處,跟父親告了狀,把花階打發了。我若知道當年母親的事,是花階告的密,絕不會這樣輕易放過她。”

  蘇葭湄抱著奶娘哭起來,“我記得你走之前告訴我,讓我小心四娘,所以我一直以為是四娘告的密。我把她女兒(蘇窈君)嫁到蠻荒之地,就是為了給母親報仇……”

  奶娘悲泣:“是大夫人啊!大夫人好毒的心腸,那個孩子,明明是天柱的孩子!她一箭雙雕,把你母親和你弟弟,一起害死了!”

  “奶娘,我生衡兒的時候,孫佳碧還收買產婆來害我!我看在她女兒跑來報訊的份上,饒過了她。可是,害我,我能饒她。害我娘親,我絕不饒她!”

  強烈的仇恨在蘇葭湄心中燃燒,她幾乎將一口銀牙咬碎,眼裏的淚水漸漸化作血色。

  她陪著奶娘睡在一張炕上,整整兩天,像小時候那樣蜷在奶娘懷裏,和奶娘喁喁地說著話。窗外的雨下個不停,雨打梧桐,點點滴滴,伴隨著她和奶娘斷斷續續的低語。

  侯希光帶著侍衛隊,零零散散睡在外屋、柴房、灶房。

  直到第三天,雨霽晴展,紅日映窗。

  奶娘平靜地在愛女懷裏,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年初的時候,奶娘就一病不起,當時大夫說她活不過正月。

  後來武弘蘇氏的族長蘇亢,到村裏來雇人修繕祖墳,奶娘的丈夫麻興旺,也被雇去了。

  他回來告訴她,他在修繕蘇氏墓園時聽人議論,如今武弘蘇氏複興,許多蘇氏族人被晉王提拔,在北疆各處擔任要職。

  今年清明,族長蘇亢將舉行大型祭祖典禮,聽說晉王娶的兩個蘇氏妻妾,要來墓園祭拜父親蘇崴,順便參加祭祖典禮。

  奶娘一聽到這樣的消息,奇跡般煥發了生命力,竟一直拖著病體,支撐到了清明,等來了自己的愛女。

  因為祭祖典禮時要清場,麻興旺混不進去,奶娘就拜托了住在隔壁的孩子,把自己的一幅繡品送去。

  那是奶娘以前和小湄一起繡過的,世上隻有她們兩人能認出來。

  將奶娘葬在村後的墓地,蘇葭湄讓麻興旺和隔壁那孩子全家,都跟她走。

  “你們對我奶娘有恩,就是對我有恩。跟我走,我會好好報答你們。”

  她準備讓他們幫她經營田莊,她已經在北疆買了一千頃田畝,正需要信得過的人手,幫她打理。

  走之前,蘇葭湄讓侯希光派人去六十裏外的丁家村,把小桃帶來。

  就算是對最信任的奶娘,蘇葭湄也留了個心眼。

  要讓她相信一件事,隻有一個人的證詞是不夠的。

  奶娘當初和小桃一起逃難,後來北疆平定,奶娘嫁到麻家村,小桃嫁到丁家村。

  不久,侯希光的手下就把人帶到了。

  小桃過去是服侍孫佳碧的,一眼就認出了蘇葭湄,嚇得腿都軟了,癱倒在地半晌都說不出話。

  ————

  “二妹,你去哪了?”

  這日,淺淺剛在蘇亢夫人那裏用過晚膳,回到她和二妹借住的小院,吃驚地看見蘇葭湄回來了。

  祭祖結束那天,蘇葭湄突然騎馬走掉,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連著三天過去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濛濛細雨裏,蘇葭湄攏了攏身上披的油衣,隔著雨簾,凝視淺淺。冰冷的杏仁眼裏,仿佛夜空深處的星星,隱隱閃著幽冷的光澤。

  蘇淺吟打了個寒噤,抬頭望了望天色:“又下雨了?”

  蘇葭湄轉身離去,淺淺蹙眉看她走進屋,心裏一股無名火騰起:又怎麽了?我哪裏又惹到你了?

  淺淺氣哼哼地回到房裏,過了一會,晴皎踱進來,附耳悄聲道:“四嬸跟我說,王妃在打聽主母的下落。”

  淺淺一凜:“四嬸沒告訴她吧?”

  “不會的,四嬸和主母可是手帕交。”

  前幾天祭祖結束,蘇氏舉辦了大型流水席,席間四嬸悄悄告訴蘇淺吟,這次清明節,孫佳碧也來了,但是她不敢出席祭祖典禮,她當初收買穩婆加害蘇葭湄,奕六韓嚴令她不準再出現。

  孫佳碧準備等蘇氏姐妹走了,再悄悄去祭拜蘇崴。

  前年淺淺逃婚跟隨奕六韓征戰塞北,路過武弘時,遇到母親,母親不準她跟奕六韓在一起,她和母親大吵一架,斷絕了母女關係。

  如今再次聽到母親的消息,她心中湧滿了複雜而苦澀的情緒。

  母親做過很多錯事,但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

  母親也是一個可憐人。

  她和父親是政治聯姻,父親對她沒什麽感情。

  父親喜愛歌舞,性格放曠,自從得了絕色歌姬安溪嵐,對母親更加冷淡。

  就連對自己的寵愛,也比不上歌姬生的女兒。

  直到安溪嵐和府中的武師通奸,被父親打死。

  父親才把對二妹的寵愛,轉移給自己。

  二妹也是從那之後,性情大變。

  原本活潑開朗,愛說愛笑,卻變得清冷寡言了……

  “小姐早點歇息吧,明日就要返程了。”見淺淺久久坐在鏡台前長籲短歎,晴皎勸道。

  鏡中那姿容絕世的女子,拔下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一頭烏黑潤亮的青絲如黑瀑般灑落:“嗯,我知道了。”

  二妹也是可憐人,我還是不跟她計較了……

  —————

  回到定遠不久,葉太後敕造的晉王府竣工了。

  這日,蘇葭湄把闔家召集起來,宣布過幾日要舉家喬遷。

  她鋪開王府的圖紙:“兩位夫人住的院落,我已經分配好了。你們自己看看,還有沒有什麽異議?”

  霏霏和淺淺各坐在她兩邊,湊過去看。

  淺淺一眼看見圖紙上,蘇葭湄親筆標出的“蘇夫人院”,搖頭道:“不行,太小了,給我換一個更大的院子。我還要買二十個舞姬排練歌舞,這麽小的院子怎麽住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