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隨著銳器破空之聲，兩枚暗器將刺向月氏王胸口的劍鋒蕩開，隨即兩條人影如閃電般躍來。

  從車窗內掠出的天韻，隻得中途改變劍勢，一劍刺向其中一條人影，飛起一腿踢向另一條人影。

  隻這一阻，月氏王立即提韁倒退數步，大宛寶馬極有靈性，四蹄飛踏便將主人帶出戰團，四周的侍衛迅速湧上來，將月氏王護衛在中間，團團結成一圈防禦陣勢。

  這些侍衛都穿著黑色袍服、黑色包頭，包頭和衣襟上繡著赤色的火焰花紋，相貌極具異域風格，都是來自波斯拜火教的武士。

  侍衛長一邊指揮手下護衛國王，一邊從袖中猛地甩出響箭，箭矢發出尖利的呼嘯直上蒼穹。

  天韻一人對二，鏖戰正酣，車門忽然“嘩啦”一聲被撞破，扯掉禮服、隻穿勁裝的慕煙，寶劍高擎大喊著躍了出來，車內的魯國夫人驚恐地尖叫：“公主，不要——”

  卻隻扯住了她的衣角，慕煙的身影飛撲了出去，她學了三個月劍術，終於遇到實戰機會，興奮得發狂，一聲雲雀般的嬌叱：“九華派女弟子雲際飛煙來也！”

  手中寶劍劃過一道道雪亮光弧，和四麵八方圍上來的侍衛們戰成了一團。

  周圍那些陪嫁侍女，也紛紛拔出兵器，呼喝著躍身加入戰團。

  這時，天地間突然暗了下來，有風暴的呼嘯聲傳來，遠遠的隻見黃塵漫天，飛沙走石，滾滾沙塵中隱隱可見萬馬奔騰，起伏的馬背上，全都是揮舞著彎刀的月氏國騎兵。

  原來是牙帳那邊的騎兵，接到侍衛長的報警訊號，迅速地組成衝鋒隊形衝了過來……

  “殺，把他們全都給我殺光！隻留公主！”被激怒的月氏王歇斯底裏地大吼，上唇兩撇翹翹的胡髭氣得倒豎起來。

  —————

  月氏王宮，金碧輝煌，燈火通明，波斯風格的穹廬形殿頂上，懸著鏤刻精美的枝形琉璃吊燈，幾十枝蠟燭閃閃發光。

  殿中一排排方形白玉柱上，擎著巨燭，照得波斯風格的彩畫長窗、餐桌上的金銀器皿、地毯上的金絲連珠龜背紋刺繡，都煥發出耀眼的光彩。

  大殿中，跪坐兩旁的樂師們吹著篳篥，彈著琵琶。

  一隊胡姬正在熱舞，她們戴著長及腰臀的頭巾，緊身的短袖小衣和舞裙，裸露著手臂和小蠻腰，如花影搖曳般翩翩起舞，手腕和腳腕的銀鈴隨著妖嬈的舞姿，發出流水般叮咚不絕的悅耳聲響。

  坐在首席的兩位王者，一個是月氏王的弟弟彌加，一個便是剛剛攻下了王城的奕六韓。

  奕六韓隻用一個時辰就拿下了王城，處月部和處密部每年春夏之交，都向月氏國上貢牛羊，今年負責來上貢的兩部小帥，都還留在王城尚未返回部落。

  奕六韓剛開始攻城，兩位小帥就殺了東門守衛，開了城門。

  奕六韓帶兵入城後，剛打到宮城，月氏王的弟弟彌加，就率領王族宮眷們，跪在宮城大門內投降了。

  奕六韓當即宣讀了葉太後的懿旨，懿旨中指責阿思摩殺害梁國使者，不敬上邦，廢黜其王位，扶立彌加為新一代月氏王。

  彌加大喜，他早就看不慣兄長篤信拜火教，封拜火教長老為國師。

  那長老從不把他放在眼裏，他因為頂撞了長老，竟被兄長狠狠揍了一頓，從此彌加便懷恨在心。

  “我屢次勸告兄長，不要和上國交惡。孰料兄長拒諫飾非，不聽善言，還請上國將軍寬宏大量，若擒住了我兄長，請饒恕他性命！”此刻當著奕六韓，彌加卻不提他和兄長的矛盾，隻是大表對北梁的忠心，舉起高足金杯向奕六韓敬酒。

  “我朝太後素來篤信佛家慈悲，憐惜蒼生，隻願兩國交好，互通貿易，絕不會枉開殺戒，隻是，若阿思摩負隅頑抗……”奕六韓也端起金杯，麵向彌加。

  他知道送親隊伍裏會隱藏刺客，說這話是表示，阿思摩如果死了，那是他負隅頑抗，並非我朝太後一定要殺他。

  而彌加為兄長求情，不過是做做樣子，以免國人議論他為了奪取王位，引入外族兵馬。

  奕六韓這樣一說，彌加立刻笑道：“小王知道，大將軍請放心，小王誠心誠意願與上國結好，還請大將軍為了兩國盟好，滿飲此杯！”

  兩人對飲而盡，又觀看了一會兒歌舞方才散席。

  散席後，奕六韓先把宮城四處巡視了一遍。

  五萬豹躍軍和兩萬處月部、處密部的部落兵，已經占領整座王城。

  見處處防守嚴密，崗哨林立，奕六韓方才放心地回到彌加給他安排的一間宮殿。

  誰知剛走到門口，身後馬蹄聲急，數騎飛馳而來，當先的斥候隊長滾鞍下馬，從馬背上抱下來一個人。

  這人塵埃滿麵、頭發裏全是沙子、嘴唇幹裂，已經奄奄一息，看來是剛剛穿越沙漠，趕到了這裏。

  “怎麽回事？快帶進來！”

  奕六韓讓斥候隊長把這人抱進室內，這人將情況說了一半就昏厥過去。

  斥候隊長剛才已經聽他說了大概，便接著把剩下的一半講了。

  奕六韓聽完，重重一掌擊在案上，魔蠍紋鎏金銀壺和配套的琉璃杯，“砰”然滾落在地，伴隨著他低沉的怒罵：

  “太後在作甚！刺殺失敗、送親衛隊全軍覆沒、南康公主還被劫持為質！我跟太後說過，我隻負責打仗，如今月氏國還有幾座城池尚未拿下，我可顧不上公主！”

  “請……請晉王……救救公主……”那報訊的人突然睜開眼睛，“小的有同袍三人逃出……那兩個兄弟……死在沙漠裏……小的好容易才……”

  話未說完，頭一歪，身子軟倒在地。奕六韓衝上去扶起他的頭，卻發現他已然氣絕。

  “唉！”奕六韓氣得一拳砸在波斯地毯上，“這南康公主真是個瘟神！”

  —————

  斜陽向晚，血紅的夕照鋪滿金色的沙丘，起伏的沙丘呈現出大海波濤般壯觀的曲線，延伸鋪展開去。

  一支隊伍蜿蜒行進在起伏的沙丘間，隊伍前後都是馬騎兵，中間部分卻是駱駝兵，簇擁著一乘玉轂金輪、漆金繪彩的駟馬鑾駕，緩緩地逶迤行進著。

  這時，隊伍最前麵的一個首領，突然高高舉起手。

  整個隊伍慢慢停下來。

  遠遠望去，前方一道沙崗上，孤零零地立著一騎。

  那馬匹異常高大雄壯，通體墨黑，隻在額頭有一撮白毛。

  馬背上的王者穿著凜然生輝的金色戰甲，兩邊肩甲各鏤刻著一條似欲騰飛的蛟龍，他輕挽韁繩，坐在馬背一動不動。然而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隱隱傳來，令人膽寒。

  這時，從那威武無匹的王者兩邊，接二連三地出現披堅執銳的騎兵。

  同一時間，前後左右的沙崗上，也如同雨後春筍般冒出一個又一個的騎兵。

  他們靜靜地立馬在四麵八方的沙崗上，夕陽將他們的身影投在黃沙漫漫的斜坡上，每個士兵都仿佛變成了兩個。

  一排排騎兵無聲無息地冒出來，一股無形的令人恐懼的氣息彌漫在起伏的沙丘間。

  驀然間，不知何處傳來一聲尖利的呼哨。

  接著，沙崗上的騎兵開始移動，速度越來越快，宛如洶湧澎湃的黑色潮水，挾著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席卷下來，高舉的馬刀在滾滾沙塵中閃出大片耀眼的寒光。

  月氏國這邊的騎兵統帥大喊一聲：“結陣！放箭！”

  嗚嗚嗚的弓弦聲響起，黑壓壓的箭雨如狂風般，朝衝下來的梁軍橫掃。

  奕六韓在宜湟駐紮數月，從未懈怠練兵。

  隻見梁軍戰士騎在飛馳的馬匹上，一個個靈活地倒栽金鍾，齊刷刷地躲到了馬腹下。

  正麵射馬，因為目標飛速移動，且麵積窄小，是不容易射中的。

  成千上萬的箭矢射空，紛紛散落在黃沙上。

  梁軍騎士在箭雨的空隙，一個個如鷂子翻身，又重新坐回了馬背。

  趁著敵軍來不及發起第二輪箭雨，梁軍爆發出如雷虎吼，如一瀉千裏的滾滾濁流，勢如破竹地衝進了月氏國的軍陣，一時間血肉橫飛、喊殺震天。

  奕六韓一馬當先，直接朝最中間的公主鑾駕衝去，戰馬奔騰，戰刀飛舞，如入無人之境，迎上來的月氏兵，與他甫一照麵就被他連人帶馬劈成兩半，鮮血斷肢在他周圍淩空亂飛。

  圍在公主鑾駕周圍的駱駝兵，蜂擁上來阻截，奕六韓想得到這些駱駝，不忍傷害它們。

  用力一蹬，從馬背上像飛鳧般掠起，足尖在駝峰上連點，身形閃動，躲開駱駝上敵人的進攻；刀光烈烈，連斃數個騎駱駝的月氏兵，眨眼間便掠到了鑾駕前，“哐”地一刀砍斷車門，大喊：“公主，快——”

  喊聲未絕，他瞪大了眼睛，一柄寒光凜冽的長矛，如毒蛇出洞般朝他直刺而來，“噗”地穿破金甲，紮進了他的腰肋，鮮血激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