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抵在堅硬的池壁，她說不出話來，臉色痛苦，睜大眼睛，用眼神拚命地暗示他：我說！我說！你放開我！

  他試著鬆開一點，發現她沒有出聲，才又放開一些，在她耳畔低沉地喝道：“說！”

  “是……”她纖細優美的脖頸被勒上了紅印，艱難地清了清嗓子，“是鄒雲功……”

  “是他？”他的手完全鬆開，整個人陷入沉思。

  就在這時，她用盡全力發出尖叫：“來人啊——”

  奕六韓隻覺五雷轟頂，想也不想就是一掌，如雷霆暴擊，轟向她的天靈蓋。

  伴隨著勁嘯的掌風，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聲，元結綠的頭蓋骨被拍碎，腦漿迸出，紅紅白白的粘稠漿體，順著水中漂浮的如玉裸身流淌，濺落在池水裏，和水波上的花瓣一起漂蕩。

  與此同時，一群侍女跑了進來，發出一連串驚恐的尖叫，帷幔被驚慌跑動帶起的氣流吹動，如鬼影般飄拂，整個溫泉宮仿佛炸開了鍋一般沸騰起來。

  奕六韓腦中一片混亂，耳邊嗡嗡作響，心髒急跳得幾乎要不能呼吸。

  這時一陣兵甲鏗鏘、靴聲橐橐，一隊虎賁衛佩刀按劍，護衛著葉振倫踏進了溫泉宮。

  驚慌亂跑的侍女們，一個個嚇得癱軟在地，其中元結綠的心腹侍女爬到葉振倫腳下慘聲哭喊：“王爺！三公子逼奸夫人，夫人不從，正要出聲呼救，三公子驚駭之中下了殺手！”

  葉昀突然從葉振倫身後跑出來，掀開帷幔衝進溫泉池，一眼看見母親頭顱破碎的裸屍漂浮在水中，嚇得瞪大了眼，瞳孔放大而渙散。

  然後一聲接一聲地尖叫，那叫聲簡直不像一個孩子發出的，仿佛是被鬼魂控製了軀體。

  奶娘跑過來抱起葉昀，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他還在不停地尖叫。

  奕六韓一撐池子邊緣，從水中躍出，身上不著一絲，健美雄偉的身軀整個匍匐在地，身上水珠流淌成一泊，在水泊裏不住磕頭：“父王！兒子冤枉！兒子冤枉！”

  葉振倫在侍衛簇擁下走了進來，目光掃過池中慘狀，胸脯劇烈起伏，雪白稀疏的長須不住亂顫，手指著奕六韓說不出話來。

  “父王！”奕六韓赤身露體，膝行著爬到父親腳下，一邊磕頭一邊淒慘呼喊，“父王，是曹叔說，你讓我在溫泉池沐浴，我才進來的！曹叔——”

  曹叔大驚失色，撲通跪下：“王爺，小的、小的並沒有……三公子，你，你為何血口噴人？”

  他膝行幾步爬到葉振倫腳下，扯住葉振倫的白絹單衣：“王爺，方才三公子來請安，我說王爺睡下了，三公子請回吧。三公子卻不走，問我是誰在沐浴。那會兒夫人剛進去，小的就跟三公子說是夫人在沐浴……”

  奕六韓猶如被炸雷劈中，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剛才，明明是這個曹叔對自己說：“王爺說，三公子可以去溫泉池沐浴。”

  “你胡說！你！”奕六韓眼中泛著狂暴的紅光，身形一動，幾乎要撲過去，曹叔忙躲到葉振倫身後。

  兩名侍衛衝上來摁住奕六韓，奕六韓放棄了反抗，任由他們將自己整個人摁下去，臉幾乎貼到池邊冰冷的地磚，嘴裏不住狂喊著：“父王，我被陷害了！我被陷害了！”

  “你們都說說，究竟怎麽回事？！”葉振倫粗喘著，顫抖的手指著戰戰兢兢跪了一地的侍女們，“若有一句假話，我剝了你們的皮！”

  侍女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都不敢抬頭。

  “雪棠，你說！”葉振倫一聲暴喝。

  名叫雪棠的侍女，是元結綠跟前第一等的心腹，她戰戰兢兢地回答：“我、我正幫夫人找琥珀釧，忽然一道人影閃過，接著我就聽見夫人呼喊，我跑到帷幔邊，看見三公子把夫人摁在池邊，又摸又親……”

  “你他媽胡說八道！”奕六韓在侍衛按壓下掙紮著嘶喊，“父王，剛才就是她伺候我更衣的！”

  他的臉被兩名侍衛用力地壓在冰冷的地磚上，以他的武功是可以掙脫的，然而，他腦海裏浮現沿途一路戒備森嚴的虎賁軍，和溫泉宮周圍鐵桶般護衛的甲士。

  他知道父親平定臨江王謀反時，射殺了親女兒，撲殺了兩個親外孫，還聽小湄說，父親殺死了修魚的孩子——那也是親外孫。

  父親的殘暴深刻於心，他武功再高，這溫泉宮裏駐紮著上萬虎賁軍，他孤膽一人就算能脫身，還有小湄，淺淺，霏霏，女兒，兩個兒子……

  他隻能在侍衛壓製下，不斷掙紮，聲嘶力竭地慘呼：“她和六娘都被收買了！是被鄒雲功收買的！父王，兒子冤枉！兒子冤枉！”

  “鄒雲功？”葉振倫鷹目暴睜，猶如要吃人般瞪著兒子，“鄒雲功被我革職後就回青州了！結綠一直在府中理事，怎麽可能跟青州的鄒雲功暗通款曲！”

  奕六韓腦中嗡地一聲。

  糟了，自己上當了！被元結綠騙了！

  “是六娘說的！兒子正在沐浴，六娘突然從背後抱住我，我掐住六娘脖子逼問她，誰讓她這樣做，她告訴我是鄒雲功！”

  “哇——”突然一聲淒厲刺耳的孩啼聲傳來，葉昀在奶娘懷裏指著奕六韓放聲大哭，“他殺了娘！他殺了我娘！爹，殺了這個大壞蛋，為娘報仇！”

  葉振倫轉頭對奶娘一聲怒喝：“還不快把他抱走！”

  “是，是……”奶娘嚇得直哆嗦，抱著葉昀轉身就跑了。

  “父王，兒子是被陷害的！兒子冤枉啊！”

  葉振倫低頭看著被侍衛摁在地上，臉被壓在冰冷的地磚，依然在不停掙紮喊冤的兒子。

  他深知以三郎的武功，是可以掙脫侍衛的。

  赤身露體的兒子那偉岸的身軀，讓葉振倫胸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他長得真像自己，三郎……

  葉振倫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擰起叫做雪棠的侍女，額頭青筋暴突：“說，什麽人收買了你！說出來本王饒你不死，若被我查出來，本王滅你滿門！”

  雪棠嚇得麵無人色，全身哆嗦：“王爺，奴婢說的句句實話！若有一句虛言，天地不容！”

  葉振倫用力摔開她，對侍衛道：“把曹蓋和這婢女押下去拷打，定要他們招出幕後指使！”

  又對那兩名製住奕六韓的侍衛道：“放開三郎，給他一套衣褲穿上。”

  雪棠被押下去時猶在淒厲地叫喊：“王爺，奴婢所言句句是真，三公子逼奸夫人時說，我也是父親逼奸庶母生下的！父親都逼奸我母，我為何不可……”

  正在係褲帶的奕六韓，忽然猛地抬頭望向父親，腦中猶如千萬道雷電穿過，整個大腦都在轟隆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