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夫妻恩義斷(1)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7      字數:2528
  大年初一那晚,吳香凝趁著蘇葭湄進宮,突然來到迎暉院,以尋找失蹤的丫鬟青黛為由,進入了關押唐虞的耳房。

  吳香凝給唐虞傳遞了什麽訊息?

  蘇葭湄後來審了唐虞多次,都沒有問出來。

  直到霍荻傳回信息,說沙列魯在慶祥嶺叛變後,就消失所蹤。

  蘇葭湄再次提審唐虞,“沙列魯在她們手裏,對嗎?她們威脅你,如果你翻供,挑撥我和夫君,她們就饒過沙列魯。否則,她們就會殺掉沙列魯。我猜得對不對?”

  唐虞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撲到她腳下,“蘇夫人,你聰慧過人,一定有辦法救沙列魯的,對不對?”

  “他那樣對你,你還這般癡心……”蘇葭湄搖頭歎息,“唐虞,如果我說她們在騙你,沙列魯其實已經死了,你信不信?”

  唐虞的眸子在刹那間失去了所有光彩,雙唇發顫,“什……什麽?”

  “此人對二哥已經沒有用了,而且還手握二哥謀害夫君的證據。如果你是二哥,你怎麽做?當然是殺人滅口。”

  眼淚順著唐虞蒼白的臉滑下,她突然將臉埋進手裏,失聲痛哭。

  蘇葭湄將一隻手放在她肩上,“夫君回來,你對他招供實情。我會設法為你求情,讓夫君饒了你。我和夫君絕不會放過二房那幫人,我們會為你和沙列魯報仇。”

  “少夫人,你放心。三少爺回來,我會實話實說。”

  此刻,麵對奕六韓渾身散發的嗜血殺氣,唐虞身子顫抖,跪伏在地上,亂發披散一臉,用低啞的聲音講述那天發生的事情。

  當她說到“少夫人讓我不要把野利妾打她的事,告訴任何人,並讓我趕緊去西廂,告訴野利妾,不要輕舉妄動,我們都中了奸人歹計,被挑撥離間了。少夫人自有辦法應對老爺,請野利妾待在西廂,千萬不要衝動。”

  蘇葭湄閉上眼睛,心裏長長舒了一口氣。

  唐虞總算說了實話,沒有把當初傳謠的事,栽贓在自己頭上。

  “然後呢?”奕六韓聲音發顫。

  “我遵照甘婉蘅的囑咐,跑出去跟儀門上的小廝說,野利妾踢了少夫人肚子,導致少夫人滑胎了,讓他們趕緊去請大夫。”

  “你!”奕六韓猛地暴跳而起,一把抓起唐虞的頭發,將她提了起來,另一隻手用力掐住她的脖頸,直掐得唐虞臉色青紫,艱難地張開嘴,發出呃呃的聲音。

  “夫君,留著她將來指認二娘。” 蘇葭湄想到唐虞還是有用的,便扶著椅子扶手,微微直起身子道。

  奕六韓像一頭絕望的野獸般粗喘著,半晌方才冷靜下來,將唐虞狠狠扔在地上,提起皮靴一腳接一腳地踹她,咬牙切齒怒罵,“賤婢,當初沙列魯如何對你!是我們收留了你,你竟這般忘恩負義!你竟這般忘恩負義!”

  唐虞在地上翻滾,一口一口地吐出鮮血來,卻忍住劇烈的痛楚,聲音嘶啞地拚命嚎叫,“汗王!我還有要事稟報!”

  她急迫間忘了在葉府的稱呼“三少爺”,用上了在玉井山的舊稱“汗王”。

  奕六韓大口地粗喘,燭光將他顫抖的身影投在牆上,扭曲而猙獰,“說!”

  蘇葭湄眉睫一跳,輕撫腹部的手陡然凝滯。

  “咳咳……”唐虞吐出被血沾在嘴裏的發絲,一邊嗆咳著,一邊急促地說道,“汗王……打開暖閣裏……纏枝蓮紋朱漆衣箱,在最底下……有一張絹帕,上麵繡著蘭花……還有夫人梳妝台最下層螺櫃,有一個朱漆戧金蓮瓣紋妝盒,你打開看……”

  柳書盈臉色蒼白地看了蘇葭湄一眼,蘇葭湄卻垂著眼眸,麵無表情地輕撫著腹部,濃長的眉睫在臉頰投下兩片嬌媚的暗影。

  奕六韓先進內室,拉開蘇葭湄的花梨木梳妝台最下層,拿出她的妝盒打開——

  妝盒是用來裝化妝品的,可是這個妝盒已經被改裝了,裏麵的隔層全部撤了,放著一摞厚厚的黃紙。

  奕六韓拿出來對著燭光一張張地看,臉色慢慢變了,腮幫因緊咬而變形,卻什麽也沒說,走出來把這摞黃紙“嘭”地拍在蘇葭湄麵前的桌案上。

  接著又走進暖閣,點了蠟燭,暖閣裏很快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

  外室,柳書盈蹲下去低聲問唐虞,“唐虞,你這是為何?”

  唐虞蜷伏在地上,幹枯蓬亂的頭發披散一臉,像一個來自陰間的鬼影。

  “書盈。”蘇葭湄冷聲低喚,“不必問她了,我本也想找日子告訴夫君的。”

  奕六韓手裏攥著一張絹帕走出來,他猙獰的神情讓書盈嚇了一跳,忙趕上去攔住,“汗王……”

  奕六韓雙目逼視著蘇葭湄,大手一揚就把書盈掀倒在地。

  衝到蘇葭湄麵前,一隻手撐住她的椅子扶手,把她籠在自己身下的陰影裏,將絹帕遞到她眼睛下麵,“這是誰的?”

  “蘭茵的。” 她低垂的眉睫微微顫栗。

  “蘭茵的手帕怎麽會在你這裏。” 他沉沉地盯著她,目光陰冷,似欲噬人。

  “去年,我們去瀛關,在臼陵和歌琳匯合,歌琳打了我一耳光。後來,我在河邊的柳樹旁,自己一個人哭泣。勒內頭領正好路過看見,就遞了這張絹帕給我擦淚。我見帕子弄髒了,就說我拿回去洗。之後就一直忘了還給他。”

  “忘了還給他?!”奕六韓用帕子扇了蘇葭湄一個耳光,其實他的手幾乎沒觸到她的臉,是用絹帕扇的,可是也把書盈嚇壞了,衝上來抱住奕六韓胳臂,“汗王別衝動!少夫人有身孕!”

  “是留著作念想吧?!”無法遏製的暴怒和嫉妒襲來,奕六韓大力掀開書盈,一把抓起桌案上那摞黃紙,往蘇葭湄臉上撒去,“你看看你們都幹了些什麽!難怪他放肆地盯著你的胸!我不在的時候,是不是都用手摸過了!”

  “你胡說!”蘇葭湄冰雪般的姿容染了一層惱怒的紅暈,抬眸冷冷直視他,“除了你,我沒讓別人碰過。”

  “不是還有蘇峻嗎?”他嘴角挑起惡毒的嘲諷,滿目妒意燃燒。

  “那時我才十二歲,蘇峻三十歲了,我怎麽反抗他?”蘇葭湄眼裏浮起一層淚光,“何況我也用計反抗了。”

  “我不知道你哪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我根本不信你!你這個滿嘴謊言的賤貨!你自己看看,你瞞著我幹了多少事!”奕六韓指著滿地黃紙,暴怒吼道。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買邸店是去年你出征之前的事,那時你忙得席不暇暖,我沒空跟你說。之後你出征了,我本來想給你寫信。但又怕信在路上被截,所以想著等你回來再跟你說。”

  “買邸店是出征前,那買田呢?拋售香料和珠寶呢?”他蹲下去在滿地黃紙裏,找到了那幾張田契和分成契約,用手拿著去扇她的臉,“你和勒內還真是一對,一起倒賣香料、珠寶,他還借錢給你買邸店!妻子背著我,和另一個男人一起搞錢,你讓我怎麽想!”

  (注釋:邸店,專供商人存貨、交易、住宿的地方,中古時代,經營邸店是一項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