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高臨派的對策
作者:
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6 字數:3799
女眷走後,奕六韓對還在聚義廳的頭領們喊道:“來,我們喝酒,吃菜!這麽多酒菜,不要浪費了!”
他帶頭大吃大喝起來,一杯酒下肚,將杯子往身邊侍衛一遞,侍衛立刻給他斟滿,他又一杯下肚了。扶起筷子夾了兩口菜,忽然不耐煩,將筷子一扔,用手抓起一張餅,卷了菜往嘴裏塞。
野利人習慣用手抓著吃,奕六韓自從有了認祖歸宗的打算,就堅持使用筷子,此刻心情鬱悶,也就不耐煩用筷子了。
鄰席的張秀才拱手問道:“不知適才……”
奕六韓這才想到,張秀才聽不懂野利語,於是將剛才廳中發生之事,轉頭對張秀才敘述一遍。
張秀才拈須默然聽完,擺手笑道:“汗王不必煩憂,難道汗王沒有發現一件事嗎?”
“先生請講。”奕六韓誠心請教。
“在下曾聽汗王說,他們派了幾個使者,去聯絡迭次部可賀敦,因為迭次部的可賀敦是公主的姑母,他們想通過她,說服迭次部可汗,收留他們。”
“確有此事。”奕六韓頷首。
“但是剛才,他們卻一次也沒有提起這件事。如果他們真的鐵了心回草原,使者會帶回什麽消息,難道不是最重要的嗎?”
“先生的意思是,他們其實已經對這趟出使不抱希望。實際上,他們已經傾向於跟我走,隻是為了實現那兩個條件,故意以回草原投奔迭次部來要挾我?”
“在下甚至認為,就算使者能帶回好消息,他們仍然會跟汗王走。畢竟,去投奔迭次部吉凶難卜,而且會失去汗王這樣一個強有力的首領。
我聽說草原上的狼群,一旦失去狼王,基本等於這個族群就完了,除非有新的強悍狼王出現。
而公主……據我所知,你們草原五部從未出過女可汗,也從未聽說母狼能成為狼王……”
……
奕六韓這裏跟張秀才說話,勒內在那邊對著昆突和阿部稽,憤憤不平:“沙列魯簡直太囂張了,他以為他是誰?括廓爾雖無禮,但括廓爾不是為自己,都是為了公主,畢竟忠心可鑒。
他沙列魯為一個女人,要挾汗王,豈有此理。當初分賞女俘,說好了比武勝出者先挑,阿部稽是勝者,因此挑了柳書盈。
他沙列魯自己沒本事,隻好挑了那個膚色黑的,結果那女的懷著身孕。
這隻能怪他自己運氣不好,他倒怪起汗王來了,居然把這個女的退回去,想要換柳書盈。”
“好了,勒內,少說兩句!”奕六韓那邊聽見了,將酒杯一頓,喝道,“沙列魯也不是為自己,他那都是為了姐姐琪雅。他哪裏是想要柳書盈,他是以此警告阿部稽對他姐姐好一些。”
奕六韓又轉朝阿部稽說話:“阿部稽,我早跟你說過,對琪雅好一點。你不聽。你早聽我的,就沒這事了。”
阿部稽默默地喝酒,白皙如玉的瘦削側麵,冷峻如冰雕,火把映在那張冰塊臉上,也不見絲毫溫度。
奕六韓又是一杯酒將滿嘴食物送進肚子,微微打了個嗝,手指點著阿部稽說:“你今晚去把你家琪雅伺候爽了,我跟你保證沙列魯不會再來要柳書盈。”
“伺候爽了”幾字說出,勒內大笑,昆突也紅著臉笑了。
阿部稽卻還是麵無表情,也沒響應奕六韓的提議。
奕六韓凝望阿部稽片刻,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家夥從小就是這樣。
有風透入,火把搖曳出晃動的光影,廳中炭火升起淡淡霧氣,他眼前浮現三個奴隸崽子小時候的情形。
那時他跟阿部稽好得不得了,勒內這小屁孩呢,偏要跟在他和阿部稽後麵。
起初他和阿部稽都不愛帶勒內玩,但抵不過勒內的糾纏和殷勤,後來三個人就分不開了。
身為奴隸崽子,卑賤如草,每日要幫父母幹活,小小年紀就辛苦勞作,還被人呼來喝去。
可是,隻要他們三個聚在一起,所有的煩惱,所有的艱辛,都頃刻間煙消雲散。
在不用幹活的那些間隙,他們仨總在一起玩。無邊無際的大漠荒原,任由他們奔跑遊蕩。
雖然身為下賤,他們三個心比天高,幻想自己是野利部傳說中,雪山女神的三聖衛。
三個小孩設定:阿部稽是雪狼衛,又叫聖狼衛。因為阿部稽皮膚極白,雖然身為馬奴成日風吹日曬,膚色卻仍是白得耀眼。
奕六韓選了獵豹衛,又叫聖豹衛,勒內選了黑鷹衛,又叫聖鷹衛。
奕六韓還提議他們得擺個三聖衛的造型,他和勒內興致勃勃換了各種姿勢。
阿部稽走到一旁大石頭坐下,不理睬。
奕六韓和勒內在那邊喊他:阿部稽,快過來!看我們這姿勢,如何,威風吧?就差你了!
阿部稽說:“你們兩個醜死了,一個像蹲茅坑,一個像狗撒尿,我才不跟你們一起。”
奕六韓和勒內哈哈大笑,阿部稽自己倒一點都沒笑,這人連講笑話自己都不笑的。
其實阿部稽說話挺有趣的,隻是他一般不愛說話,但每次偶爾說一句,總能讓奕六韓和勒內回味半天。
他們一起去掏過狼窩,養過小狼;一起去打過旱獺子,剝過獺子皮,烤過獺子肉吃;一起偷偷地將馬場的馬騎出去遊蕩,再偷偷騎回來。因為阿部稽父親是馬奴,阿部稽從小就在野利部的馬場長大。
勒內的父親是工奴,曾給他們三個做過小弓箭、做過木刀。他們三個雖然是奴隸,無人指點,卻自己偷偷練騎射、練刀法。當然,主要是阿部稽和奕六韓練得勤,勒內經常偷懶。
每次阿部稽和奕六韓說勒內懶,勒內就笑嘻嘻說:“你們倆練就夠了,你們練好一身本事,將來雄鷹展翅,我勒內還不跟著高飛嗎。我隻要把你們兩個大爺伺候好就行了,有什麽可練的。”
……
眼前浮現著這些回憶,酒意慢慢上湧,奕六韓微微有些傷感,舉杯朝向眾人:“我敬你們,好兄弟們,謝謝你們堅定地跟隨我。”
“高臨派”的三個頭領和九個副頭領,紛紛起身,一齊飲盡杯中酒:“汗王,我們誓死追隨你!”
奕六韓又滿上一杯,再舉起:“但是,走掉的那些,也是我們的兄弟。將來如果他們重回我們之中,我們也不要拉幫結派,不要對他們另眼相看。兄弟們,能答應我嗎?”
眾人也再滿上:“汗王放心,我等記住了。”
奕六韓與眾人同時仰脖而盡,便宣布散席。
臨走前,他走過去將阿部稽摟過來,用力摟進臂膀。他和阿部稽差不多高,阿部稽略比他瘦,兩個高大男人互摟著肩膀,奕六韓靠近他耳朵說道:“你放心,柳書盈我給你留著,不讓任何人碰她。你今晚給我好好地搞定琪雅,聽見了沒有?”
說到這裏,奕六韓一個勁捶打阿部稽:“你這小子從小什麽都比我和勒內強,就是搞女人這點不如我們。”
阿部稽閃身一讓,奕六韓見他躲過自己的拳,不服氣了,又是幾拳跟上,拳風霍霍,帶著醉意,耍起來十分拉風。
阿部稽也跟著見招拆招,兩人在廳中拳腳往來,兩條身影迅捷如豹,騰挪閃轉,竄高伏低,互不相讓,竟是勢均力敵。
“你看勒內,咱們部落逃出來的這幫女人,最美的就是澤阿依,都被勒內搞到手了。而且澤阿依和勒內的漢女,處得和和睦睦、情同姐妹。
討女人歡心其實簡單得很,無非就是多講讚美的話,再親一親摸一摸搞一搞。
今晚我負責搞我的小歌,你負責搞你家琪雅,這兩個女人搞定了,不怕括廓爾和沙列魯不跟我們走……”
奕六韓一邊在阿部稽的拳影中左躲右閃、起落進退,一邊嘴裏不斷絮絮叨叨,教訓阿部稽。
阿部稽出拳如風,不耐煩地斷喝一聲:“少說廢話,看拳!”
奕六韓躲過這一拳,飛起一腳踢向阿部稽麵門,阿部稽往後折腰讓過,滿頭麻花辮飛揚而起。
一時間廳中風聲呼呼,拳風帶起的氣勁拂動火把,滿廳都是火焰搖動的光影。
廳中諸人看得眼花繚亂,都張大了嘴。
連過幾十招,終究阿部稽吃虧在內力不如。
奕六韓在師父指點下練過內功,內力渾厚,數十招後依然拳風強勁。
而阿部稽氣息漸亂,出拳也漸無章法。奕六韓瞅準他一個破綻,左掌變爪抓住他的左腕一拉,右臂屈肘,用肘尖向阿部稽腹部頂撞。
阿部稽連忙弓身躲開這一擊,然而奕六韓內勁充足,出拳極快,右肘被化解後,左手立即沉肘,將阿部稽左臂下拉,右拳閃電般擊向阿部稽下頜。
這一擊,阿部稽往後仰翻倒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奕六韓怕自己傷了他,連忙上前俯身察看阿部稽傷情,忽然阿部稽一躍而起,掌風直拍奕六韓胸口。
奕六韓啊地叫了一聲,蹬蹬蹬倒退數步才站穩:“好啊,你小子使詐!”
阿部稽連忙收掌,以手撫胸,躬身道:“昨日汗王剛教我們的漢人兵法:兵不厭詐。”
滿廳響起雷鳴般的喝彩聲和豪爽的大笑聲。
奕六韓也忍不住笑了,用手點著他:“好你個阿部稽,真會活學活用!”
散席後,奕六韓回到紫光宮,歌琳正冒著大雪,攏著大氅風帽,站在院子裏,指揮侍衛們搬家,另有幾名侍衛提著油燈照明。
“小歌這是幹嘛?”奕六韓像什麽也沒發生過,親親昵昵地走過去攬住歌琳。
歌琳甩開他:“我搬到括廓爾的駐地去。”
奕六韓看著侍衛們在雪中抬著歌琳的梳妝台、箱籠,對他們喝道:“都給我站住,不準搬。”
轉身拽住歌琳胳臂:“你等等,我問你一句話你再走。”
“你幹什麽,放開我!”歌琳掙紮了幾下,沒掙脫,被奕六韓拽進屋。
奕六韓揮手讓所有侍衛和侍女都出去,搬得亂糟糟的屋子隻剩他們兩人,奕六韓將歌琳的大氅掀掉,橫抱起她,進入內室。
“你幹什麽,我現在沒心情!”歌琳用力掙紮,氣急敗壞地罵,“你敢碰我一下,我死給你看!”
“誰說我要幹你,好不要臉!”奕六韓將她放在床上,壞笑。
“你才不要臉!”歌琳俏臉含羞,啐道。
奕六韓將歌琳拉到床邊坐著,然後半蹲半跪在她腳邊,以卑微的姿態,仰望她道:“小歌,我問你句話。”
“快問!我還要搬家呢!”歌琳碧眸一橫。
“在賀若部夜襲那晚我救你之前,你對我可有印象?可有注意過我?”奕六韓神情認真,一改往日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