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鼉鼓逢逢,俟我於庭
作者:君不見      更新:2020-03-16 19:08      字數:2976
  “唱首歌?”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愕然。

  小白同學,我們雖然看起來比較輕鬆,但其實也是在招標好不好,請你嚴肅一點!

  不過,聽小白唱歌……

  鄒老還在那邊糾結該鼓掌還是該嗬斥時,已經有人鼓起掌來了。

  穀小白在曆史學家裏麵,也是大明星來著。

  現場不少穀小白的粉絲。

  “好!”一名年輕的曆史學家,還興奮到叫好。

  “鄧教授?”鄒老看向了鄧舜揚,征詢他的意見。

  鄧舜揚能說什麽?

  得到允許,穀小白和兩個禿頭鹹魚對望了一下,站起來,轉身,從身後把一個箱子拉了過來。

  大家麵麵相覷,有點納悶。

  這箱子在房間裏放了有一會兒了,大家都是看了幾眼,就沒太注意,還以為是誰暫時放在會議室裏的。

  兩隻鹹魚一左一右,將箱子立起來,然後打開,就看到兩隻被硬質海綿泡沫保護著的鼓,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一高、一矮、一粗、一細,青銅箍麵,身嵌貝殼獸麵紋,鼓麵鱷魚紋路宛然,朱漆做舊略顯斑駁。

  “鼉鼓!”看到這兩隻鼓的刹那,幾名曆史學家就忍不住叫了起來。

  鼉鼓的木製外殼和蒙麵皮革,是經不住歲月洗禮的。

  在地下埋藏了兩千多年之後,等到發掘出來時,大多都已經完全腐朽。

  近幾十年發現的鼉鼓,都已經腐朽到隻剩下了外殼上鑲嵌的獸麵紋飾,遺跡殘留的鱷魚骨板。

  曾經有一段時間,曆史學家一度以為,這其實是某種“嵌蚌漆牌飾”,後來才發現,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鼉鼓!

  對鼉鼓的考證格外艱難,有些時候,隻能通過地麵上殘留的痕跡,來推斷它的大小和高度。

  即便是東原大學的這處遺跡保存最好,也不過隻剩下了半截樹樁,其他的一切都已經腐朽了。

  綜合發現的十多處鼉鼓的信息,才有了基本的數據,但到底如何複原,如何使其重新響起,卻依然是一個大難題。

  可現在,在看到這麵華貴的鼓時,他們都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鼉鼓!隻能是鼉鼓!

  除此之外,還能是什麽?

  原來,複原之後的鼉鼓,是這個模樣?

  真想知道,它聽起來,到底是什麽樣的聲音。

  然後,他們就看到穀小白伸手,將兩隻鼉鼓,從巷子裏拎了出來,放在了兩個木製鼓墩上。

  “逢逢”兩聲,穀小白伸手在其中一麵上輕輕敲打兩下。

  宛若鱷魚叫聲的聲音響起,低頻和高頻共存的奇特音色,響徹整個會議室。

  正如穀小白所說,鼉鼓的音色,像是板震動中間加上膜震動,振動麵越小,頻率越高,振動麵越大,頻率越低,鼉鼓的音色,就是這種高低混合而成。高音極具穿透力,低音卻可以傳出去很遠。

  這種音色,和現代的幾乎所有的鼓,都完全不同。

  聽到這聲音,“嘩”一聲,在場的幾乎所有人,都直接站了起來。

  鼉鼓逢逢,朦艘奏功。

  詩經之上,曾經這麽形容鼉鼓的聲音。

  鼉,也就是所謂的揚子鱷,古代稱其為鼉龍,豬婆龍,其實它就是中華龍文化、龍崇拜的起源。

  四足、長尾、短吻,仔細看,就會發現大部分圖騰裏的龍頭都很像揚子鱷的腦袋,除了沒有角。

  它的聲音,可以傳出一公裏遠,像是打雷;鼉總是在下雨之前鳴叫,所以世人認為它可以行雲布雨;洪水到來時,鼉也總是非常活躍,所以讓人認為它可以興風作浪;鼉總是在水下鑽出洞穴築巢,所以就有了海底龍宮的傳說;它有種種的神異,讓人類不解,而又崇拜。

  換句話說,所謂鼉鼓,其實是用龍皮蒙鼓。

  這是何等的尊貴。

  當然了。鼉鼓之所以誕生,也是因為那時候的揚子鱷分布特別廣泛,從亞熱帶到溫帶都有分部,長江黃河流域都有,人鼉混居現象格外常見,隻要是常居水邊,出門見到幾條鼉龍在自家的門口趴著,連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頂多跺兩下腳,把鼉龍嚇走的那種常見。

  所以鼉鼓從大汶口文化(公元前3500年)早期,就已經出現,到了龍山文化(公元前2500年左右)時,就已經有了木製鼉鼓,然後存在了幾千年的時間,然後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在了人類的曆史之中。

  但它依然是一種尊貴的象征,迄今為止,發現的所有的鼉鼓,幾乎都是王公貴族的陪葬品,而且都是放在棺木旁邊的,可見其主人對其的重視。

  此時此刻,穀小白站在鼉鼓之前,奏響了這數千年前的古老樂器。

  他不用鼓槌,而是用自己的雙手拍、打、敲、切,節奏從簡單,開始變得繁複了起來。

  加花!

  瘋狂加花!

  “動-次-大-次-大-次,動-次次-大-次次-大-次次,動-次動次-大-次動次-動大-次動次……”

  然後他的右手,閃電一般在擺在右側的雌鼓上敲了一下,將左手也加入到了鼓聲之中去。

  “動-次動次-大-(逢)動次大-動大大-次動大次……”

  穀小白的兩隻手,像是蝴蝶翻飛一樣,在鼓麵上敲出來了繁複而又複雜的節奏,小小的兩個鼓,兩隻手,竟然感覺是有一組鼓在敲響一樣。

  聽著這樣的節奏,所有的人下意識地就想要擺動身體。

  就像是數千年前的古人祖先,在火堆之旁,跳起舞蹈,祭祀天地,驅趕野獸一樣。

  對麵,趙興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怎麽回事?昨天小白打鼓不還稀爛的嗎?怎麽這麽快就學會了打鼓了?

  這穩的一匹的節奏,這嫻熟的手法是怎麽回事?

  他當然不知道,穀小白完成了鼉鼓的複原,被獎勵了“基礎節奏與律動被動訓練”。

  現在的小白,大概已經是可以虐殺黑熊精鼓手的存在了。

  在趙興盛的驚訝中,穀小白熱身完成。

  他鼓聲一頓,再響起時,鼓聲變得簡單了起來。

  然後開口唱:

  “俟我於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瓊華乎而。”

  《著》!

  穀小白的新歌!

  鼓其實也是有音高的,人耳對非周期性的音高並不敏感,所以無法產生旋律性,但配上歌聲就不同了。因為鼓的音高,也是可以和旋律產生和聲的。

  細膩婉轉的古樸旋律,配上音色變化的奇特鼓聲,仿佛從遠古而來,穿越了悠悠歲月。

  鄒老嚴肅地站起來,靜靜聆聽。

  老大都站起來了,其他人怎麽辦?隻能依次站起,麵容嚴肅,似乎不站著,就是對這首歌不敬一般。

  鄧舜揚本來也坐著呢,此時也哭笑不得地站了起來。

  這什麽鬼……敬祀先祖嗎?

  但這並不是穀小白想要的效果。

  唱完第一段,穀小白突然一笑,手中鼓的節奏猛然一變。

  簡簡單單,右手兩下,左手一下,

  “逢逢-嗒,逢逢-嗒,逢逢-嗒空嗒。”

  趙興盛眼睛大睜,哎?變成了2/4反拍?!

  這不是黑人音樂的感覺嗎?

  然後鼓聲停。

  “俟-我-於-著——乎→而↗——”

  接著鼓聲再起:

  “逢逢-嗒,逢逢-嗒,逢逢-嗒空嗒。”

  再唱:

  “充-耳-以-素——乎↗而→——”

  鼓聲又起:

  “逢逢-嗒,逢逢-嗒,逢逢-嗒空嗒。”

  “尚-之-以-瓊華——乎↘而→——”

  “逢逢-嗒,逢逢-嗒,逢逢-嗒空嗒。”

  “吼-嘿-吼-嘿——乎→而↘——”

  “逢逢-嗒,逢逢-嗒,逢逢-嗒空,逢逢-嗒。”

  旋律沒變,節奏變了,整首歌給人的感覺,也立刻就變了!

  這就是律動感!

  這就是groove!

  可,這是《著》???

  這怎麽可能是《著》?!!

  那一瞬間,趙興盛產生了一種錯覺。

  這個新郎,他是因為結婚高興傻了,跳著《uptown

  funk》裏的螃蟹步,就出來迎親了!

  你這麽浪,會被人打的好不好!

  但是……好開心!

  我好想跳舞!

  趙興盛忍不住了,他晃著身子就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