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校裏，江衛端著自己的餐盤來到食堂窗口的時候，食堂大媽嘩一聲，把滿勺的紅燒肉倒進了江衛的餐盤裏，然後看著江衛道：“小江啊，明天就要考試了吧！”

  “是啊，阿姨。”江衛回答道。

  “哎，好好考！”

  “謝謝阿姨！”

  經曆過顛沛流離的人，對其他人的善意，總是格外的感激，雖然經曆了這麽多，但江衛這種特質依然沒有太大的變化。

  “那個……”阿姨頓了頓，又看著江衛。

  “阿姨，您有啥事就說吧……”江衛哭笑不得。

  “那個……小江啊，你看，咱們這日子好著呢，當保安咋啦，堂堂正正靠自己本事賺錢過日子，我聽說你們這還是保鏢，比保安厲害多了。咱們這私照也快考出來了，以後日子好著呢，誰不羨慕咱？誰日常還沒有點不順心的你說是不是，聽阿姨的話，咱們別去冒險，啊？”

  江衛：“……”

  不知道說啥好。

  旁邊，另外一個大媽笑噴了：“高姐，那都是演出來的，不是真的……”

  高姐不好意思笑了笑，道：“嗨，你看我，就走不出來了，就覺得小江那個表情感覺，不像是演的……嗨……反正不管是啥事，別去冒險，咱們日子穩穩當當的向前過，沒病沒災，和和美美的，多好！”

  然後她拍了拍腦袋：“小江，阿姨話說多了，你別怪阿姨，來，多吃點菜……”

  又一勺紅燒肉過來。

  江衛覺得小半盆紅燒肉都到自己餐盤裏來了。

  排在他後麵的人，都一臉的憂鬱。

  端著餐盤回去，江衛剛坐下，幾個兄弟就圍了過來。

  “嘩啦啦啦”一人幾塊，就把江衛盤子裏的紅燒肉搶光了。

  誰想到，這幾個剛剛搶走了江衛的紅燒肉的家夥，就又被人搶光了。

  “你們幾個，太過分了！”

  “什麽時候跑去客串了，竟然不找我？”

  “太過分了，江哥，我哪裏對不起你，嗚嗚嗚嗚……”

  “特別是小胖，你竟然還挨了一刀！戲怎麽那麽多！”

  卻是一組的其他人都過來討伐他們了。

  被討伐的人也是一臉懵逼。

  “沒有啊，我們真的沒有啊！”

  “我們都不知道自己啥時候參演了v啊！”

  “對啊，為啥紮我不紮他，我肚子上肉那麽金貴，流了那麽多血，好痛，小白都沒問問我願不願意挨刀……”

  “真的是小白做的特效，就是用了我們的臉，你看我像有那種演技的樣子嗎？”

  “對對對，真沒有，我們還是好兄弟！”

  “呸，誰和你好兄弟！我一刀捅死你啊我！”

  往日裏格外團結的保鏢一組，今天直接開撕，完美展現了什麽叫做塑料兄弟情。

  而作為被撕的人，這幾個剛剛加入被借臉套餐的保鏢，終於明白了江衛之前的感受。

  明明沒發生過的事情，為啥你們都來找我！

  我真的沒演，我沒那麽好的演技！

  江衛看著他們打打鬧鬧，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向上飄起。

  看江衛出神，旁邊又有一個鬧到湊了過來：“江哥！那個公主妹子真的很漂亮！能當我嫂子嗎？”

  “追追追！我們支持你江哥！”

  “對，莫蘭公主真的很漂亮，是不是咱們旗下的新藝人啊！”

  “嗨，如果是藝人的話，長得又那麽漂亮，說不定性格不好？”

  “不會不會，你看小白把咱們拉到了v裏麵，性格都沒啥變化，大差不差，這妹子性格應該也不錯！”

  “唔，有道理……江哥……”

  江衛終於煩了：“你們幾個，都複習好了，考試一定能過了是不是！”

  馬上就要考私照了，還在這裏有的沒的！

  被江衛嗬斥了，大家趕快跑回去乖乖吃飯。

  江衛低頭吃飯，腦海中，卻又突然浮現了一個女子。

  不是莫蘭。

  而是自己未來的結發妻子陳傖兒。

  在為穀小白完成碧海騎鯨的任務時，江衛曾經短暫地看到了自己在西漢的未來。

  那時，他的世界裏沒有遇到“莫蘭”這名鮮卑人的公主，衛青麾下一名叫陳鬆的衛尉，將自己小女兒陳傖兒許配給了他。

  傖這個字，有醜陋粗俗的意思，其實是個賤名。

  翻譯成現在的文字，大概就叫做“醜兒”。

  陳傖兒剛出生的時候，體弱多病，黃皮寡瘦，所以就取了一個賤名。

  但能讓衛青做媒，說給江衛的，又怎麽可能是等閑女子。

  現在，陳傖兒已經是這長安城裏，最有名的美人兒。

  最有名的美人兒，名字叫做“醜兒”，這也是頗有意思的一件事。

  這樣的資源，又是自己下屬的女兒，衛青等閑不肯外露，若不是自家外甥死活不娶親，衛青都想給小白留著。

  但衛青也看好江衛的未來，所以就幹脆介紹給了他。

  或許因為身體不好，所以更能體量別人，陳傖兒的性格也頗為柔弱，溫柔如水。

  對江衛這樣經曆過風霜，生命中缺少關懷的男人來說，這樣溫柔如水的女子，真的是大殺器。

  哪個男人，不想有一個溫暖的港灣呢？

  雖然當時更像是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經曆了黃粱一夢，一切都快的不可思議，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

  但他真的很希望，有一個那樣溫柔的女子，全身全意的愛著自己。

  而對江衛來說，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自己和那溫柔如水的陳傖兒的未來。

  和和美美，順風順水，一直到白頭。

  結婚、封侯、生子、南征北戰卻所向披靡，而後子孫滿堂，位高權重。

  直到老了時，帶著自己的愛人出海，一路南洋。

  然後生老或者病死，都已經無憾了。

  還能有什麽所求呢？

  這，就是江衛所向往的人生。

  但，在那樣一個夢境裏，沒有莫蘭公主。

  沒有。

  這位莫蘭公主，她和陳傖兒完全相反，她性烈如火，堅毅決然，武藝高超，可以在沙場上和江衛並肩作戰，也可以互相交托自己的後背。

  這本是一種戰友情。

  但江衛卻永遠都忘記不了，他第一眼看到莫蘭公主時，那一瞬間的心悸。

  就像是有什麽東西，深深種入了他的心裏。

  這次出征回去之後，衛大將軍就會幫自己和陳傖兒提親了吧。

  和陳傖兒結婚，生子，一切都像是預定的軌跡那樣做。

  就像是食堂大媽所說的，何必去冒險呢？

  和和美美，穩穩當當的生活不好嗎？

  可為什麽，我的內心深處，還那麽糾結和掙紮呢？

  那真的是我的人生應有的樣子嗎？

  沒有人知道，現實中的江衛，其實也麵臨著抉擇。

  一道光門，就在江衛的背後。

  可他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跨過去。

  江衛的內心，深深地歎了口氣。

  為什麽明明是一首歌，卻唱進了我的心裏。

  小白啊小白，《葛生》啊《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