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小白又升高了一些，氣溫越發低了。

  穀小白的眉毛上已經結了一層冰霜。

  還沒有長成，不過是一層絨毛的上唇胡須，也變成了白色。

  穀小白縮成一團，幾乎是在本能地操縱著滑翔機。

  這一刻，他的內心深處，無人無我。

  無數的氣流，從四麵八方湧來，托舉著他，吹拂著他。

  他在升高，在加速，他是天地之子，披翼飛行。

  如果他想，他可以在這天地之間，永遠的飛行下去。

  就像是一隻沒有腳的鳥，永遠也不需要落地。

  許久許久之後，他才從這種空靈的感覺中脫身出來，內心深處，一片孤寂。

  他是這天空之上的唯一的人類。

  2200年後，才會有另外一個人，離開地麵，和他在天空翱翔。

  有誰，能夠陪伴我，在這天空之中巡遊？

  就在此時，穀小白又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

  “唳”一聲響，一對蒼鷹飛了過來。

  在穀小白的身邊拍打著翅膀，一左一右地並行飛行。

  咦，難道是在曲阜上空看到的那對蒼鷹？

  穀小白轉頭看過去，就看到其中一隻鷹也轉頭看過來，圓溜溜的眼睛裏，看不出什麽感情。

  但穀小白並沒有感受到什麽威脅。

  畢竟，就算是鷹，也不會捕食比自身大了那麽多的獵物。

  它們飛過來，一方麵是好奇，另一方麵是疑惑。

  這到底是個什麽東東！為什麽長的那麽奇怪，還會飛！

  經過它的觀察，這家夥沒有爪子，也沒有喙，好像對它沒有什麽威脅。

  而且，好像連羽毛都沒有！

  好可憐！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沙雕？

  好，我就大發慈悲地收你為小弟吧！

  來，今天你就是哥我罩著的了！

  兩隻鷹越飛越近，距離最近的時候，就飛在穀小白的身下不到一米遠的地方，穀小白伸出手去，甚至可以觸碰到它們的羽毛。

  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大了，穀小白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那隻鷹的脖子。

  伸手摸一隻飛行中的鷹的脖子，是什麽樣的感受？

  隻能說，爽！

  真的好爽！

  被穀小白伸手碰了之後，那隻鷹嚇得一縮，向下方落去。

  什麽，這家夥有爪子？

  好陰險！還好老子我躲得快！

  你來抓我，來抓我啊！

  抓不到吧抓不到吧！

  “唳！”那隻蒼鷹發出了一聲響亮的鷹啼，揮舞著翅膀，在空中翻滾著，像是在玩各種飛行特技。

  穀小白的玩心大起。

  你覺得隻有你會玩特技嗎？

  來啊，我來了！

  穀小白輕輕一拽拉繩，滑翔機瞬間向下俯衝而去，擦著那鷹的翅膀飛過。

  然後穀小白再一拽拉繩，俯衝改成了平飛，前方又是一朵雲彩，借著氣流，繼續上升！

  天空中，穀小白忽而像是過山車一樣畫圈。

  突然像是失速一樣俯衝。

  突然像是海豚一樣跳躍著上升。

  那一瞬間，穀小白覺得這滑翔機，就像是自己身體的延伸，似乎可以玩出來各種各樣的特技。

  兩隻鷹被穀小白浪騷的飛行特技驚到了。

  咦，這隻沒有羽毛的沙雕竟然也這麽厲害？

  好吧，你可以和本鷹做朋友了……

  有了一對蒼鷹伴飛，穀小白突然覺得旅途不那麽難熬起來。

  他們驚擾遷徙的灰雁，趕跑了好奇的隼鳥，還俯衝下去衝散了成群的麻雀和燕子，簡直在空中橫行霸道。

  和兩隻蒼鷹嬉戲了一會兒，穀小白畢竟擔心滑翔機翅膀的強度，不敢再浪，恢複了平穩的飛行姿態。

  兩隻蒼鷹飛行在滑翔機的斜後方，借著滑翔機帶起的氣流，在空中伸展著翅膀，一動不動。

  就像是轟炸機帶著自己的護航戰鬥機。

  根據穀小白的觀察，這一對蒼鷹應該是一公一母。

  不知道是孵卵時臨時結伴，還是終生伴侶。

  反正不論哪種，都是在被喂狗糧。

  看著那蒼鷹，一個紅色的影子闖入了他的腦海之中。

  小蛾子。

  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小蛾子，到底在哪裏。

  雖然小蛾子從來沒有告訴過她，她到底是如何穿過無窮的時間。

  但穀小白可以肯定一點，她不是轉世，也不是像穀小白這樣的魂穿。

  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使用了什麽辦法，延緩了自己的衰老，用最笨，也是最痛苦的方式，穿越這兩千多年的漫漫時間長河。

  穀小白所能想到的，最可能的辦法，應該是類似人體冷凍的方式。

  人體冷凍這種技術，即便是未來的21世紀，依然沒有進入可以應用的階段。

  不知道她是如何適應的這種技術。

  不論穀小白穿越到任何一個時間，隻要是春秋之後，小蛾子就一定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地方存活著。

  而她，也一定會來見一眼穀小白。

  西漢沙場之上，隔長河相望。

  大明海上，騎鯨相見。

  而現在的小蛾子，又在哪裏？他還有機會，見到這個時代的小蛾子嗎？

  不知道小蛾子到底使用了什麽樣的方法，但毫無疑問，肯定有著很大的風險，甚至很痛苦。

  但她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

  卻隻是為了看他一眼。

  或許隻有這樣，才能激勵她，鼓起勇氣，穿越那漫漫的時間長河。

  突然間，穀小白的眼前，出現了一道光。

  那是波光！

  遠方，浩渺的大海，延伸向了遠方。

  不知不覺，自己竟然飛到了海麵上了嗎？

  自己竟然飛了五六個小時，一路飛到了渤海上方？

  等等，我是不是該回去了？家裏現在該擔心死了吧。

  就在穀小白猶豫著自己該不該調頭回去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聲宛若蒸汽機噴氣的聲音。

  “嗚——”

  然後此起彼伏的“嗚”聲響個不停，是海中鯨魚噴水的聲音！

  穀小白操縱著滑翔機向前飛去。

  遠方的大海之上，幾隻鯨魚漂浮在海中，正在對著空中噴著水。

  在這個時代看到鯨群，穀小白感到一種莫名的親切。

  在這個沒有機動船隻的時代，大海還是鯨群們最喜歡的模樣，它們一定生活得無憂無慮吧。

  他慢慢下降，下方的鯨群越來越清晰，突然穀小白一愣。

  他看到其中一隻鯨魚的背上，有一點紅色的影子。

  一名少女，站在鯨背之上。

  小蛾子！

  雖然看不清她的長相，但是穀小白確信，那就是小蛾子！

  穀小白張口，發出了一聲長吟：“唳！”

  尖銳的聲音，遠遠傳了出去。

  大海之上，那白裙紅綾的少女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一眼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