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城，航飛集團直升機研究所，何世鬆急匆匆地從移動建築裏跑了出來，見到人就拉住大聲問道：“你見到小白了嗎？”

  “誰見到小白了嗎？！”

  “有人見到小白了嗎！”

  何世鬆快愁死了，這孩子到底跑哪裏去了！

  “何老師，試驗機不是要試飛了嗎？您不在現場看著，跑這裏來幹啥？”一名被他拉住的研究生非常納悶。

  “試飛……試飛算什麽，我怕小白這孩子把我的原型機給拆了……小白？小白！！！”

  “老師，我剛才看到小白到試車平台那裏去了……”

  “臥槽……”何世鬆爆了一句粗口，撒腿就跑。

  過了一會兒，就看到何世鬆拎著穀小白，把他從試車廠房裏麵拖了出來。

  “我就拆一下……就拆一下，我保證裝回去……”穀小白像是一個被磁鐵吸住的人偶一樣，四肢拚命向試車平台的方向伸展著，像是那房間有磁力一般。

  “不，你不會！你上次拆了我的2號試驗機就沒裝回去！”

  “那是因為你們的設計不合理！”穀小白道，“那個設計方式不對……”

  “那是我們搞了幾十年設計出來的，哪裏不對了，那是現在最先進的設計……”

  何世鬆都快哭了。

  穀小白已經來了快一個星期了。

  這一個星期，差點把整個研究所攪得天翻地覆。

  何世鬆知道穀小白在聲學、流體力學，特別是在船舶動力學方麵的造詣。

  但是他沒想到，穀小白對空氣動力學也那麽了解。

  畢竟聲學和空氣動力學是一脈相承的東西，穀小白學起來實在是太快了。

  穀小白來了之後的第二天，就甩給了何世鬆一個公式，在馬刀形的螺旋槳的基礎上，進一步改進了直升機螺旋槳槳片的形狀。

  《槳葉邊緣弧度設計及超微型擾流梳的應用及其計算公式》兩頁薄薄的紙甩在了何世鬆的臉上，何世鬆就直接跪了。

  經過初步實驗，按照穀小白的設計，能夠在不改變現有的所有飛機結構的情況下，使槳葉的噪音降低了5分貝，升力反而提升了約7，就連機身的震動，都降低了12。

  這些數據意味著什麽？

  對普通的民用飛機來說，就是提升舒適度，降低油耗。

  而在軍用方麵，則意義更大。

  大部分情況下，直升機都會低空飛行躲避雷達的偵測，沒有雷達的情況下，人的耳朵就成了最優秀的預警雷達，而直升機的噪音降低了5分貝，可能就能夠讓敵人發現直升機的時間低幾十秒或者一分鍾。

  當然了，對穀小白的這種實力，何世鬆是有心理準備的。

  畢竟穀小白最強的就是聲學，降低噪聲、提高升力什麽的，對穀小白來說，完全就是本行。

  拿出來直接甩臉的技術，雖然讓何世鬆震驚，但還沒有出乎預料。

  接下來，穀小白就提出想要研究一下直升機的機械設計方麵的問題。

  雖然穀小白並不是他們研究所的人，但是對這名黑方塊公式的發明者，船舶集團的特聘顧問，合作夥伴來說，參與這種級別的研究，真的不算什麽機密。

  何世鬆和穀小白討論了一些飛機機械設計方麵的問題。

  從渦噴討論到渦扇，再到渦軸，深深驚歎於穀小白的理論知識之深。

  聽穀小白討論起這些理論的東西，覺得穀小白簡直就是一名浸淫在機械之中幾十年的大咖。

  然後，何世鬆一時間頭腦發熱，就答應了帶穀小白看自己研究的自主大型渦軸發動機。

  然後……他組裝了打算試車的渦軸發動機，就遭了秧。

  當他看到穀小白站在無數零件的中間，像是每一個強迫症一樣，把所有零件都分門別類排滿整個廠房時，心髒差點都抽抽了。

  我的實驗機型！

  事實證明，穀小白是個多好的聲學學者、工程理論學者，就是一個多麽差的工程師！

  不，不隻是差的問題，而是怪異到極點。

  不論什麽樣的機械，他的拆散能力都是100。

  但是重裝能力幾乎是0。

  拆了那麽多東西，不論是複雜還是怪異，他都能拆下來。

  但是裝的時候，他總是會陷入各種奇怪的糾結裏，然後裝的一塌糊塗。

  多出來一堆零件？那還是簡單的！

  畢竟，不論是渦扇還是渦軸，其核心都是渦噴，大型的渦噴發動機，擁有上萬個零件。

  這上萬個零件，多出來就不是一個兩個的問題了。

  很多時候，他還會把多出來的零件，組裝成何世鬆都不知道是什麽的玩意兒，然後再妄圖裝回去。

  而更讓何世鬆覺得詭異的是，他大部分時間，真的可以裝回去！

  在有限的，幾乎一根針都插不進去的空間裏，重新排布一些有限的零件，然後再裝回去。

  這是人類能做到的事情嗎？

  這可不是玩七巧板！

  有時候，何世鬆覺得，穀小白的大腦裏，是不是裝著一個超級計算機，可以進行近乎無限的排列組合。

  而更詭異的是，看完穀小白的拆裝思路之後，何世鬆覺得自己都快不懂得怎麽裝自己的發動機了。

  每每裝著裝著，就突然覺得似乎穀小白說的有道理。

  然後就忘記自己該怎麽裝了。

  何世鬆覺得這孩子有毒！說服力太強了！

  但是，工程師的工作，不是這麽幹的啊！

  正如物理學界的進步，是不斷在別人的理論基礎上推陳出新。

  工程界的每一個設計，也是在前者的基礎上，無數年的不斷改良。

  穀小白那總是腦洞大開，想要繞過某個東西，然後用另外一種方法實現的想法……

  沒錯，穀小白的想法都是理論上可行的。

  但是把理論化成現實，真的不是那麽簡單的。

  很多時候，物理學家可以比工程師領先幾百年時間。

  所以，物理學家的思維方式，真的不能套用到現實中來。

  在何世鬆看來，穀小白實在是太異想天開，也太空中樓閣了。

  對物理學家來說，有時候一個思想實驗，就可以延伸出一個理論。

  譬如雙生子悖論，譬如薛定諤的貓。

  某種程度來說，物理學家也是使用想象力來吃飯的生物，隻是他們的想象必須可以彼此自洽。

  但是對工程師來說，沒經過驗證的東西，都不能用在實際的產物上，因為這些東西是要給人用的，是會死人的。

  而且，驗證的過程，也不是寫一些公式，再搞一些實驗，而是大筆大筆的金錢和時間投入進去。

  因為人類的世界裏，有誤差，有失誤，有其他一切在理論中不存在的東西，都可能會導致實驗失敗。

  這麽幾天下去，何世鬆覺得自己簡直快瘋了。

  潘國祥這家夥，到底給自己塞了一個什麽禍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