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病患樓的四樓，方強軍拿出鑰匙，打開一扇病房的鐵門。

  潮濕腐朽的氣味撲鼻而來，戴著手銬，縮在角落裏的孫蘭蘭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不要！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別怕，我是來幫你的。”江楓輕聲安慰道。

  不過是來到這裏短短幾周，孫蘭蘭的身體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大圈。

  “不是我殺的，媽媽……不是我殺的。”孫蘭蘭哭著說。

  江楓蹲下身來，握緊孫蘭蘭的手。

  “嗯，我相信你，咱們先離開這裏，你再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好嗎？”

  從江楓寬厚的大手，感受到了一絲讓人安心的暖意，孫蘭蘭擦幹眼淚，點了點頭。

  “這個病患我要帶走，你幫忙把她的手銬打開。”江楓轉頭看著方強軍。

  方強軍撓了撓頭，麵露難色道：“我沒有這個權力，得我們護工長同意才行。”

  “那去叫他來。”江楓說。

  趁著方強軍去跑腿的功夫，江楓仔細給孫蘭蘭檢查了一番身體，卻發現她的背部和雙腿，滿是被毆打的淤傷。

  更可怕的是，孫蘭蘭十根手指的指甲縫裏，都有著被刺穿的血痕。

  看模樣，像是牙簽刺的！

  “這是怎麽回事？誰打的你？”江楓皺緊眉頭。

  孫蘭蘭嗚咽了幾聲，卻是搖了搖頭，不敢回答。

  江楓心如明鏡，知道精神病院的護工，一向躲的離病人遠遠的，大概率不會無緣無故虐待病患，而且從孫蘭蘭身上的傷，和進門時她的話來看，她更像是被誰逼問了。

  江楓起身，走到門邊，拿下門後掛著的探視記錄。

  果不其然，昨天下午三點，孫中明來探視過一次。

  這個時間點，也和孫蘭蘭身上的傷痕相吻合。

  “媽的！這個畜生！果然還有事情瞞著我！我饒不了你！”江楓怒不可遏。

  這時，方強軍領著一個五大三粗的黑臉壯漢進了屋。

  “這是我們這兒管事的樓層長，華哥！這位是市中心醫院的江專家！他要帶這位病患轉院診治。”方強軍小心翼翼的說。

  黑臉壯漢打量了江楓一番，用手挖了挖鼻孔，模樣很是目中無人。

  “你說帶人走，就能帶人走？問過我了嗎？”

  “我現在不就是在問你嗎，而且我有合規合法的手續和身份。”江楓一邊說，一邊讓這個華哥去看熊老開的證明。

  但華哥卻是粗暴的推了江楓一把。

  “什麽證明！我不看！甭管你是哪個醫院的狗屎專家！休想在你華爺麵前造次！我是這個病患樓的樓長！我說不放人，那就是不放人！你麻利的給我滾蛋！”

  華哥的態度太過惡劣，讓江楓覺得有些奇怪。

  孫蘭蘭這種麻煩的高危評級精神病患，在哪兒都是燙手山芋，精神病院應該巴不得把她送走才對。

  這個華哥，八成也是有問題的。

  一旁的方強軍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又感激江楓剛才從蜈蚣口中救他一命的恩情，幫著江楓說了幾句話。

  “華哥，江專家……人家是帶著齊全手續來的，您給我一個麵子，就別刁難他了，行個方便，回頭我請您吃頓飯。”方強軍陪笑道。

  “媽的！你區區一個端屎端尿的底層清潔護工！還要我給你麵子！滾去廁所照照鏡子！看看你配嗎？”華哥像是吃了槍藥一般，火氣大的不得了。

  方強軍漲紅了臉，卻是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轉過臉，華哥又是惡狠狠的推攘了江楓一把。

  “還不走！我看你這天天坐辦公室的醫生，瘦弱的小身板子怕是沒挨過暴揍！”

  但華哥那條粗壯的胳膊剛伸到一半，就被江楓閃電般的扣住了脈門。

  隨即，江楓把他的胳膊九十度反剪，然後輕輕一拉。

  胳膊脫臼的清脆聲響頓時傳來。

  華哥疼的頓時發了蠻，如黑熊般的壯碩身軀再度向著江楓撲去。

  江楓輕輕抬腳，華哥整個人都飛到了牆上，然後再也爬不起來了。

  一旁的方強軍，看的人都傻了。

  這個華哥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凶蠻子，來這棟精神病院工作之前，是專業摔跤手，平日裏力氣再大的病患發起瘋來，他也能一隻手輕鬆製服。

  可現在，身形消瘦，看起來跟華哥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江楓，揍起華哥來，卻是跟揍三歲小孩一樣輕鬆。

  “孫中明跟你許諾了什麽好處？”江楓直截了當的問。

  華哥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卻依舊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江楓懶得跟他廢話，用最有效也是最無情的方式，直接折斷了華哥的一根手指。

  華哥發出一聲慘叫，然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交待了。

  “孫中明的老娘，藏了一件傳家寶古董，據說價值連城，但沒說出在哪兒，就去世了，孫中明覺得他妹妹肯定知道，就三天兩頭過來拷打逼問她，也跟我談好了，我默許他的做法，看著不讓孫蘭蘭被別人帶走，找到傳家寶後他分給我一百萬。”

  聽了這話，江楓麵露思索之色。

  這個傳家寶古董，應該不是慈孤淚，而是可以變賣的俗世之物，八成呂老太太留給傻女兒這輩子衣食無憂的生活保障。

  “嗬，看來孫中明瞞著我的事兒還不少呢，而你居然和他這個畜生狼狽為奸，也是該被打成殘廢！”江楓捏了捏手指，骨骼劈啪作響。

  華哥急忙跪地求饒，心想著這個年輕的醫生，怎麽會如此心狠手辣，身手還如此變態，這下他可是踢到鐵板了。

  “鑰匙給您，這個病人您盡管帶走！饒了我這一回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江楓拿起鑰匙，嘴角勾起不屑的笑容。

  “我不必饒你，也不必髒了我的手，你的報應很快就會來。”

  這個華哥，眼底的陰煞淤比方強軍的還要重，而且看他脾氣跟個火藥桶似的，明顯已經是被煞氣入腦，神誌不清了，不出半年，他要麽發瘋成傻子，成為被他看管的病患中的一員，要麽遭遇飛來橫禍，暴斃而亡。

  拿著鑰匙，給孫蘭蘭解開了手銬，江楓就帶著她離開了。

  臨走前，江楓沒忘了再叮囑方強軍一遍，還想活命的話，盡早辭職離開這裏。

  一個小時後，江楓領著孫蘭蘭回到了他下榻的酒店，用客房電話叫來保姆服務，給孫蘭蘭洗了澡，換了新衣服。

  等待期間，江楓拿出那半顆慈孤淚，仔細打量了一番，發現比起之前，其中蘊含的靈氣更旺盛了，色澤也愈發明亮。

  “看來我猜想的沒錯，呂老太太牽掛的，無非是讓她的傻女兒不再受罪折磨，平安順遂的過完這一生，如果我能把孫蘭蘭徹底安頓好，就能完成呂老太太的夙願，得到完整的慈孤淚了。”江楓心想。

  之後，麵對著驚魂未定的孫蘭蘭，江楓輕聲詢問了一番，呂老太太的死因，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孫蘭蘭雖然先天智力缺陷，但也有七八歲小孩子的智商水平，經曆了兩個多小時，光是擦眼淚就用了兩盒麵紙。

  她磕磕絆絆的交待完，又給了江楓她一直貼身藏著的，呂老太太的絕筆遺書。

  如此，江楓總算是大致捋清了事情的真正脈絡。

  孫中明的爺爺，早年靠倒賣古董生意發家，這是呂老太太遺書中美化過的說法，從之後的細節中，江楓推斷，孫中明的爺爺其實是個倒騰盜墓銷贓，發死人財的主。

  大約三十多年前，孫家靠著這偏門左道的手段，還撈了不少錢，一家子過的非常滋潤。

  可好景不長，一場黑吃黑的凶案，讓孫中明的爺爺奶奶，和他的父親叔叔，全部喪生。

  事後，官家也查出了孫家幹的勾當，把他們家的財富和贓物全部收繳充公，唯有一件最珍貴的東西，孫中明爺爺說無論如何都要當成傳家寶代代相傳，被呂老太太冒著風險私藏了起來。

  原本香火鼎盛的一家人，幾乎全都死於非命，隻剩下呂老太太和年幼的孫中明，以及她肚子的遺腹子。

  可遺腹子孫蘭蘭誕下來後，卻是個先天傻愣的弱智，呂老太太這才知道，必定是家裏人發死人財，遭到了報應，從此便再也不敢碰歪門邪道的事情，踏實辛苦的經營起了小本調料生意，把一雙兒女拉扯到成人長大。

  到了去年，呂老太太感覺自己實在是操勞不動了，同時因為病症纏身，孫中明這個畜生不孝子，又不肯送她去醫院，怕是時日無多。

  呂老太太自覺自己已經到了歲數，卻唯獨放不下癡傻的女兒，害怕她撒手人寰後，這個先天弱智的女兒，又搭上一個畜生薄情的哥哥，會活的連路邊的野狗都不如，就寫下了這封遺書，末尾交待了那件傳家寶古董的所在處，讓女兒日後如果被孫中明趕出家門，實在活不下去了，能找個好心人，以此傳家寶為謝禮，隻求給這弱智女兒一口粗茶淡飯，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而這件傳家寶，孫中明自然也是一直覬覦著，呂老太太卻是向他表明態度，死也不會告訴他。

  一是呂老太太認為，孫中明的爺爺，就是靠著這件傳家寶，開啟了倒賣盜墓贓物的生意，害的全家遭報應，這東西再怎麽價值連城，也是招禍之物。

  二是養子四十多年，她深知孫中明的孽畜本性，等自己死後，孫中明一定會把癡傻的孫蘭蘭趕出家門，任由其自生自滅，然後一人獨吞全部家產，所以，在彌留之際，她打算先找來財產公證處，做好遺產分割的事宜。

  但呂老太太低估了孫中明喪盡天良的程度！

  據孫蘭蘭說，得知母親要做財產分割後，孫中明夫婦就使出了一招毒計。

  那天晚上，呂老太太身體疼的生不如死，孫中明夫婦卻是連藥都不給她吃，還把她抬到了房間西南角，那個小房間冰冷的地麵上，盼著她早點歸西。

  笨手笨腳的孫蘭蘭，還在衛生間裏用手搓洗著母親的貼身衣物，聽到呂老太太的呼救聲，才急忙跑出來，然後就看到了無比恐怖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