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宮宴
作者:花愁      更新:2021-06-09 11:57      字數:2280
  視線匯聚於丹陛兩側的漆木屏風,眾目期盼下,太子沈益德和憐妃一前一後登上高台,分左右在龍椅旁落座。

  憐妃今日打扮,分外出挑。

  身上穿了暗紅蹙金繡牡丹的錦繡鸞袍,站在象征帝王尊貴的高台上,明黃的鑾駕映襯下,顯得周身流彩飛揚。

  最引人在她頭頂的那尊點翠金鳳冠上,嵌寶鑲玉,鳳羽微顫,流蘇輕擺,說不出的嬌豔富貴。

  眾人紛紛起身行禮,剛禮罷,皇帝和段皇後相攜而來。說是相攜而來,不過一個是自己走來,另一個是眾太監抬了軟轎一路送到龍椅上。

  秦月大約是沒睡好,臉上幾分木然,坐在皇帝邊上,莊嚴有餘,靈動不足。

  禮部官員致了辭,讚揚天地,歌頌社稷,萬歲爺象征性地輕輕舉杯,這就開席。

  既是宮宴,各桌的席麵是一樣的,不同的隻在飲酒。

  每位貴客身後立了一個小太監,端著酒壺立於桌旁,視線留意著桌上的酒杯,必是不能容空的。

  “王爺,今兒天寒地凍的,您也吃些酒暖和暖和吧。”

  小奴才腆著笑臉勸沈鐸嚴。

  沈鐸嚴笑笑沒理,眼神左右巡了一圈,有人下了筷子的菜,方才夾起一塊放入口中。

  這般小心謹慎,自是防備了有黑心腸的人背後下毒手。酒自然是不能喝了。

  小太監看相求沒用,賣起了慘,“王爺,您一口熱酒不飲,回頭奴才抱了滿壺回去,少不得讓諳達責罰。您就當體諒奴才,好歹喝上一盅,如何?”

  這小太監未免話多,沈鐸嚴挑眉看他一眼。

  那小太監不敢對視,忙心虛垂下了頭。

  沈鐸嚴看一眼自己剛才動過筷子的菜,朝林玉慈努努嘴。

  林玉慈這才拿起筷子,稍稍吃了幾口。

  他們這邊吃得謹慎異常,旁的卻沒如此小心,起碼對麵高滄贇、林彤佩夫婦,便吃得很是歡脫。

  同樣歡脫的,還有太子沈益德。小小年紀,端了酒杯跪到皇帝麵前,學著大人的樣子敬酒。

  “父皇洪恩沛澤萬世,兒臣祝您身體康健,萬壽無疆。”

  皇帝蠟黃的臉上露出幾分慈愛,衝沈益德招招手,把人叫到跟前來,撫著他的臉蛋叮囑了幾句,接過酒杯輕飲一口。

  憐妃見了,越發笑得嬌俏,盈盈起步來到段秦月麵前,嬌柔著嗓音說道:“臣妾給皇後請安,恭祝娘娘鳳體安康,萬福金安。”

  秦月素來厭煩這種場合,心思正神遊外太空,猛然見憐妃笑容親密過來請安,心底生出幾分厭煩排斥。

  前幾日秦月剛剛尋了理由大鬧鍾粹宮,當時不顧憐妃的求情,當麵打了她身邊伺候的大丫鬟翠枝。

  俗話說,打狗看主人,在宮裏更是如此。越過主子責罰了她的奴婢,那可是很拂麵子的事兒。

  秦月本以為憐妃會惱恨她,沒想到現在卻跪在她麵前,手舉酒杯,笑語盈盈,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憐妃如此大度?秦月自是不信的。

  這宮裏素來如此,恩怨藏在心裏,臉上帶著麵具,一見麵姐姐長妹妹短,親密得好像親生的姐妹一般。背地裏卻恨不得衝對方心窩捅上幾刀,方才解恨。

  當真無趣。

  秦月抬抬手,冷冷一句“起來吧”,便把憐妃打發了。

  近處伺候的太監宮女們,都覺出尷尬來。憐妃卻表現得很是“大度”,衝扶她起身的陸嬤嬤笑了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依舊端出一副端莊的神色。

  秦月視線掃過台下,遠遠地看了沈鐸嚴和林玉慈一眼,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抬眼看向殿外。雪花依舊飄著,落在殿前平台上,把青銅製成的雲鶴越發襯托得寂寥無比。

  “你這丫頭,怎麽伺候的?”尖利的苛責聲在大殿響起。

  秦月扭頭看去,隻見憐妃一改剛才的恭順,對著一個宮女橫眉立目,“我特意為今日宮宴趕做的袍子,就這麽讓你給糟蹋了,真真是不長眼的奴才。”

  那宮女手捧托盤,跪在地上,不住地哀求。憐妃袖口一處濕痕,想必是剛才宮女不小心把酒水撒到了她身上。

  一旁的陸嬤嬤趕過來,在憐妃跟前耳語幾句,憐妃自知失態,抬眸看了眼台下,忙閉嘴不言。

  陸嬤嬤卻也不是省油的燈,過來衝那宮女問道:“叫什麽名字?在哪宮裏伺候?”

  “奴婢莞錦,在尚儀局當差。”那宮女嚇得戰戰兢兢,臉色慘白。

  “今日這事兒,斷不能就此罷休,你先伺候主子們用膳,回頭得了空,我親自到尚儀局走一趟。”

  叫莞錦的宮女一聽,抖著求情道:“奴婢真是無心之過,還望娘娘和嬤嬤饒我這次。”

  任她苦苦哀求,那主仆自是裝聾作啞。

  秦月看不下去,衝青桐使個眼色。青桐好心上前,把那宮女扶了起來。

  這樣一段插曲,在眾人眼裏並不算什麽。台上台下高坐之人,哪個不是金尊玉貴的人物,打罵奴才這種事兒在他們眼裏,早見怪不怪了。

  那莞錦本是指派給憐妃端茶倒酒的,偏惹了主子不高興,被冷落一旁。

  秦月本看不慣憐妃這作威作福的樣子,好心把莞錦換到自己身邊伺候。

  如果她知道自己好心被人利用,這一切都是給她做的局,不知又會氣惱成什麽樣子。

  秦月本不喝酒,奈何莞錦跪地謝恩,十分虔誠。見她可憐,秦月便接過來抿了一小口。

  酸甜的果酒,帶了濃鬱的異香。

  “這酒竟沒喝過,不知是什麽品種?”

  “回皇後娘娘,此乃內務府專為本次宮宴預備的葡萄露,年中西域使臣覲見時進貢的特釀。”

  “以前也不是沒喝過葡萄露,今年卻為何如此得香?”

  莞錦臉色尷尬,“回娘娘,請恕奴婢愚昧。”

  那邊憐妃偷聽了幾句,搶話道:“皇後娘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內務府派人也往我宮裏送了一些,臣妾特意問過的。

  他們說以前的葡萄露是用‘藍寶石’釀的,今年進貢的葡萄露,換了新的品種,乃是‘美人指’所釀。美人指嘛,聽名字也能想象的出來,必然是勾魂攝魄,嫵媚甜香的。”

  憐妃說完,捂著嘴笑起來。

  秦月最煩她這種輕佻扭捏的樣子,撇撇嘴不理她,轉頭看向一旁。卻也禁不住那香味的誘惑,端起杯子,輕啜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