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空降
作者:花愁      更新:2021-05-16 01:21      字數:2298
  沈鐸嚴醉得狠了,絮絮叨叨,東拉西扯,連帶著遣詞用句也不講究起來。

  此時不比在家裏,林玉慈不能由著他繼續發泄不滿,忙勸道:“段大老爺雖然比不得婁裕圓滑,但愛子女這片心,卻是難能可貴的。”

  沈鐸嚴點點頭,“這話不假,段大老爺為秦月籌謀,那是擔心女兒的未來,沈家江山的未來;

  婁裕那廝卻是不同,那廝籌謀的,是他們婁家的未來。明目張膽挖牆腳,欺負老沈家沒人?也不問問爺爺我答應不答應。”

  沈鐸嚴鼻孔裏哼出一口氣,氣哼哼坐直身體,抬臂把手掌墊在腦後。

  說到現實問題,總是讓人頭疼。

  林玉慈不無擔憂說道:“你雖恢複了爵位,可身邊沒有幫手,也是個大問題。要是我爹不那麽早告老還鄉,現在沒準還能幫你一把。”

  “可別”,沈鐸嚴擺擺手,“老泰山脾氣耿直,才看不得現在汙濁如淤泥一樣的朝廷,回頭把他氣個好歹,反而不值。

  咱們自己的事兒自己想辦法解決,不勞煩老泰山惦記。他和嶽母大人開心活著比什麽都強。”

  沈鐸嚴這話,林玉慈很是認同。

  “改日抽時間,我和孩子們陪你回一趟老家,看看他們去。說起來,也好幾年沒見了。”沈鐸嚴又說。

  隻是計劃沒有變化快,沈鐸嚴夫婦籌謀的歸寧之旅還未來得及實施,便接到了任命的詔書。

  皇帝下詔,命沈鐸嚴入職青瓦齋,即刻上任。

  何為青瓦齋?

  青瓦齋是養心殿旁邊的一處很不起眼的小平房,先祖皇帝在世時,把這處平房作為書房來用。

  後來繼任的兩位皇帝未作變動,一直沿用至今。

  皇帝賢,青瓦齋便隻是書房,是讀書習字的一處僻靜場所;皇帝庸,青瓦齋便成了心腹大臣、權臣宦官,攪弄風雲的風暴中心。

  文鑲帝素來懶理朝政,因此這青瓦齋,比養心殿還要出名些。

  皇上把沈鐸嚴晾了近一個月,意外地把他安排進了青瓦齋。

  到底是何用意?沈鐸嚴自己也猜不出來。

  猜不出來便不去猜,沈鐸嚴一身輕鬆,一大早前往青瓦齋報到。

  想不到,還有比他更早的人。

  屋內一方書案後,已經坐了一個年輕人。那人二十歲上下,坐在椅子上看不出身形,隻能在他不經意抬頭時,看一眼他的五官。

  長臉、挺鼻、桃花眼,一雙大耳朵支棱著,帶著幾分少年的青澀和呆萌。

  沈鐸嚴負手而立,站在門外端詳一會兒。那少年書生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猛一下抬頭看過來,兩人視線正好對上。

  “你是?”

  少年書生有一瞬的驚慌,“你看著麵生,是過來找人嗎?”

  沈鐸嚴但笑不語,轉頭看屋外院子裏種的幾棵銀杏樹。

  深秋已至,黃橙橙的小扇葉子掛滿了樹梢,北風一吹,呼啦啦落滿一地。

  “這位大人看著眼熟,莫非......”

  少年書生站起身走到屋外,盯著沈鐸嚴的臉看了又看。說話的語氣帶著一絲驚喜,還有幾分不可置信。

  沈鐸嚴笑笑,“我今兒前來報到。”

  “您,您就是陵王殿下,對不對?”

  因為激動,少年書生的聲音有些顫抖,“昨兒聽同僚說,陵王殿下將空降青瓦齋。為此,我激動得一晚上都沒睡好。”

  嗯?

  沈鐸嚴很是意外。

  他離開京城好幾年,而且一直是朝中人的禁忌。眼前這個少年年紀尚小,怎麽會認得他呢?而且還如此直白表達對自己的喜歡。

  嗯,有點意外。

  沈鐸嚴重新審視那少年,確定兩個人之前從未謀麵過。

  大約沈鐸嚴的視線過於嚴苛,少年書生臉上露出羞赧神色,低頭搓了搓手,小聲解釋道:“您自然不認得我,我父親您都不一定認得。隻是,您是我父親的偶像,他以前常常提起您,所以......”

  “你父親是......”

  “他姓寧,以前在南境值守。”

  “哦”,沈鐸嚴釋然,“我幾年前去過南境,在那邊整頓邊防待過一陣,你父親他叫什麽名字?”

  “他叫寧桓,可惜已經去世了。以前在南境不過也隻是小小的參軍,您想不起來他也很正常。”

  少年書生眼中的神采漸漸黯淡下去,聲音也低不可聞。

  “哦”,沈鐸嚴不忍追問,含糊應道。

  馬革裹屍,青山埋骨,又是一個讓人敬佩的人。

  沈鐸嚴再看那少年,莫名添了幾分親近感。

  他在腦子裏用力回憶,當初去南境已是三四年前的事兒了,況且這幾年經曆頗豐,便想不起那位姓寧的參軍。

  少年書生獨自悲傷一會兒,調整完情緒,跟沈鐸嚴簡單介紹了一番自己。

  他叫寧超,十九歲,半年前剛剛調入青瓦齋,做些簡單的文書工作。

  兩人又聊了片刻,青瓦齋上值的人,陸陸續續到了。

  管事兒的叫馬睿,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原先在禮部任職,現在青瓦齋做些統籌管理的安排。

  馬睿跟沈鐸嚴之前沒什麽交集,甚至連點頭之交都不算。所以,也沒什麽可聊的,簡單問詢幾句,便把他安排到了拐角一處耳房辦公。

  耳房很小,隻放得下一桌一椅。隔壁屋子堆放著雜物,再往裏走,便是茅廁恭房。雖然天氣已經涼快了很多,依舊時不時吹過來一陣陣臭味。

  中午吃完飯,寧超特意過來看沈鐸嚴,還沒進門,便皺眉抱怨:“您好歹也是王爺,又立下過赫赫戰功,怎麽都比那些腦滿腸肥的老頭子們厲害多了。

  他們自己在明亮寬敞的屋子裏辦公,卻把您安置在這臭烘烘的地方,真是,其心可誅。”

  寧超氣得小臉漲紅。

  沈鐸嚴正坐在桌旁翻著一本兵法,不但沒生氣,反而笑著勸道:“左個我到青瓦齋也隻是掛個虛名而已,在哪兒辦公,用什麽桌椅,都沒什麽打緊。”

  他這份淡然,讓寧超更加生起氣來。

  “您這麽說是謙虛,大家都懂。如若論管理朝政,您說您擔個虛名,還說得過去。如若論起邊關軍務呢?他們哪個比您更精通?”

  寧超這麽一說,沈鐸嚴倒是想起來一事,於是問道:“這青瓦齋裏,負責軍務方麵的大人是誰呀?”

  寧超一聽,很鄙夷地撇了撇嘴,“還不就是兵部的那個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