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較量
作者:花愁      更新:2021-04-10 00:37      字數:2366
  林玉慈這邊腦子裏飛速琢磨著,沒留意,一個管家模樣的下人走到柳春花跟前,說道:“太師爺有請。”

  柳春花一愣,驚弓之鳥一樣繃直了身體,心虛地朝主桌瞧了一眼。

  怕歸怕,她心裏明鏡一樣,範太師可是萬萬得罪不起的。

  躲不過,幹脆拉一個人過來壯膽。拉起林玉慈,兩人一前一後,來至在主桌旁。

  範太師依舊十分慈祥,商量的口吻問道:“聽說你打小出身於戲班子,師從名角白霜雪,給大家來一段助助興,如何?”

  範太師嘴角含笑,仿佛很是期待。

  “我......”

  柳春花猶豫著開口,意外的嗓音沙啞晦澀,“回稟太師爺,今日不湊巧,奴家嗓子不行,怕是辜負您老人家的期待了。”

  範太師一聽,不由皺起了眉頭,攤手衝旁邊端坐的昊王說道:“老朽早就聽聞白雪霜的盛名,尚來不及一聽為快,她便命喪黃泉。

  本想著今日如此雅興,能聽她的嫡傳弟子清唱一段,也算彌補遺憾,可誰知,這個上不了台麵的,偏偏關鍵時刻掉鏈子。”

  範太師滿臉惋惜,語氣中有嗔怪、無奈,卻聽不出絲毫責備和憤怒。

  昊王唇角彎起一抹笑意,頭也沒抬,調侃道:“有些角兒不過徒有其名,都是旁人吹捧出來的名氣,也不見得有多好.....”

  他語氣輕鬆隨意,平淡說出口的話,聽到柳春花耳朵裏,卻像是針刺般難受。

  白霜雪,豈容他如此不屑和輕視?

  柳春花瞬間板起麵孔,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起了毛。

  她凝眸望向昊王,顫著聲音申辯道:“我師父她老人家並非徒有其名,你休要詆毀她。”

  她口不擇言,說的是“你”。

  昊王,那可是萬歲爺的親皇叔,實打實的皇親國戚,眾星捧月一般的人物,什麽時候被人如此頂撞過?

  不用敬詞,直呼為“你”,莫非柳春花剛才瞞著大家,偷吃了熊心豹子膽?

  林玉慈嚇得呼吸都停滯了,大氣不敢喘,偷眼瞧昊王的反應。

  昊王轉頭看向柳春花,一雙迷人的桃花眼半眯著。他一個字沒說,甚至臉上還帶了抹淡笑,可那股迫人的殺氣,惹得周遭的空氣都凝滯起來。

  死灰一般沉寂。

  死亡氣息在大廳內蔓延,漸漸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眾人屏氣凝神,靜待風暴來襲。有人存心看笑話,也有人為柳春花捏了把汗。

  林玉慈心裏打鼓,不免在心裏抱怨。

  柳春花啊柳春花,看著挺聰明機靈的一個人,咋關鍵時刻冒傻氣呀。

  莫非今日出門把腦子落在翠怡樓了?

  她抬眸看一眼柳春花的背影,肉眼可見,闖禍精此時正篩糠一樣發著抖。

  不知是因為怕,還是因為憤怒。

  林玉慈一時也說不清楚。

  “春花,怎麽跟王爺說話呢,還不趕快磕頭認錯?”

  過了好一會兒,範太師的聲音才不疾不徐,不輕不重地響起。

  這話很是微妙。

  直呼春花,傳達出他和柳春花不同尋常的親近關係。

  看似在訓斥柳春花,實則豁出老臉,在替她求情,更是給她指了一條明路。

  可是,柳春花卻像是沒聽見一般,一動沒動。

  範太師見她老僧入定一般,不由氣急。他呼呼喘著粗氣,一雙混沌無神的眼珠子,瘋狂地衝柳春花使眼色。

  林玉慈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再把眼珠子給瞪掉到地上。

  柳春花起初梗著脖子不服輸,耐不住範太師的“脅迫”,最後竟然“噗通”一聲,雙膝直直跪到地上。

  她“咚咚咚”衝昊王磕了三個響頭,高聲說道:“奴婢剛才多喝了兩杯,無意中衝撞了王爺,罪該萬死。望王爺體恤,饒奴婢一命。”

  她服了軟,範太師求了情,接受不接受,全看昊王的態度。

  眾人窺探的視線,紛紛落在昊王臉上。

  那張臉白得嚇人,眼底隱隱透出無盡墨色,如風暴來襲前平靜黝黯的海平麵,透著詭異的平靜。

  他挑眉看向柳春花,不怒不笑,一言不發。

  範太師“嗬嗬”幹笑兩聲,命人斟了一杯酒放在桌上。他顫巍巍抬腳踢在柳春花肩頭,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不知輕重的 玩意兒,今兒得罪了爺的貴客,看我回頭怎麽收拾你。

  不過,大家是知道的,昊王殿下素來體恤百姓疾苦,自然不會因為幾句話就為難於你。

  但是,你今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還不快快起來給昊王殿下敬酒賠罪。”

  柳春花身子抬了抬,卻沒起身,依舊匍匐在地上。

  “不知好歹的東西,給你指了明路,還不想走?回頭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到時可別怪我不講往日情分。”

  範太師像是真的動了怒,惡狠狠訓斥完,扭頭再不看柳春花一眼。

  他這邊動了真怒,昊王那邊卻像是釋懷了一樣。

  他臉上陰鬱一掃而空,嘴角習慣性上揚,笑意加深了幾分,可是,寬容釋懷並未達到眼底,眸中的風暴反倒越聚越多。

  林玉慈也跟著柳春花跪在地上,見她爛泥胎一樣沒反應,不由氣急。暗暗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提醒她別再讓事態往更壞的方向發展下去。

  柳春花這才不情不願起身,神情猶如被押上刑場的壯士,正義凜然,壯懷激烈。

  她幾步走到桌旁,端起酒杯,衝昊王說道:“今日春花失言,得罪了昊王殿下,實在是罪該萬死。承蒙王爺不殺之恩,實如再生父母,大恩不敢忘,盡在酒裏了。”

  她一邊說,手一邊抖,杯中酒滴滴答答往外灑,說完一仰脖,大杯烈酒入喉,閉眼咽下。

  喉頭烈焰一般燃起,一路往下,在心口燙出一個大洞,撕裂般生疼。

  意外的,昊王再沒追究。

  他端起麵前酒杯,陪著喝了一杯,環視四周,朗聲說道:“一個小插曲,別掃了大家的雅興。”說著,笑著看向範太師,問道:“太師大人,戲台上唱到哪兒了?”

  他發了話,誰還敢繼續追究,於是重又開始吃喝聽戲,仿佛剛才的事兒,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柳春花虛脫一般,兩股戰戰,站都站不住了。

  林玉慈扶著她回到位子上,心裏難免打鼓。

  這事兒,就這麽翻篇了?直覺不會如此簡單。

  範太師會不會再追究,昊王會不會私下報複?

  林玉慈胡亂猜著。

  範太師和昊王爺之間,是不是如表現的那般融洽,現在還不好下定論。

  今日這堂會,當真是龍潭虎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