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心花
作者:花愁      更新:2021-01-29 18:58      字數:2319
  忙了大半日,一切還未走上正軌,意外的,有客來訪。

  衛兵一臉慌張通稟,王國舅來訪,人已到了大營門口。

  王國舅?

  料到他會來,卻沒想到如此得快。

  自那日出了陵王府,王國舅的一舉一動,都在沈鐸嚴的監控之下。

  這幾日,城內城外的名士望族,王國舅悉數走訪一遍。甚至連三清山的紫金觀,他都沒有放過。

  目的不言而喻。

  沈鐸嚴睜隻眼閉隻眼,不做追究,卻沒想到,王國舅居然把手伸進大營,而且選在了沈鐸嚴決意整肅軍紀的第一天。

  意料之中,卻又始料未及。

  沈鐸嚴吩咐一聲,“請”。

  衛兵慌張著去傳話,得易站在沈鐸嚴身旁,低聲提醒道:“王爺務必小心。”

  “啪”的一聲,沈鐸嚴瀟灑展開折扇,輕搖兩下,幽幽說道:“那小老兒尚且有自知之明,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亂來。”

  得易硬著頭皮又勸道:“驕縱慣了的人,哪兒還有什麽理智。”

  沈鐸嚴斜眸看得易,平常悶葫蘆一樣的人,今日話怎麽那麽多?

  他一挑眉,沒好氣地說道:“你這麽煩他,不如今晚潛入驛站,把他處理掉如何?”

  他表情嚴肅,可語氣分明是在玩笑。

  得易幹笑兩聲,沒敢應聲。自知剛才僭越,遂閉口不再言語。

  沈鐸嚴起身整理一番儀容,喃喃低語道:“既然國舅爺驕縱慣了,咱們也不好明著敲打,那就暗暗地給他提個醒,莫因為驕縱丟了性命,到時後悔晚矣。”

  得易輕笑點頭,抬步走到前麵,一抬手,幫沈鐸嚴撩開了帳簾。

  春日暖風撲麵而來,夾雜著一陣花香。

  沈鐸嚴伸個懶腰,凝眸遠眺,見營門口處,眾人簇擁著王國舅,姍姍而來。

  王國舅本就矮胖,平素不是騎馬便是坐轎。偏今日沈鐸嚴立了新規,凡入營者,皆下馬落轎,走著入內。

  他何時被如此折騰過?腳上酸疼,滿肚子怨氣,早累得氣喘籲籲。

  沈鐸嚴並未迎上去,而是站定在台階上,望著王國舅一路行來。

  待走近了,這才一抱拳,朗聲說道:“有失遠迎,國舅爺莫怪。”

  沈鐸嚴本就瘦高,此時又居高臨下,笑容燦爛,卻又客氣疏離。

  王國舅氣喘籲籲仰望,隻覺眼前光暈刺眼,如謫仙一般的人兒,立在光暈裏,不似凡人。

  沈鐸嚴笑容淡淡,眉眼如畫,淡定從容,自帶懾人心魄的威嚴。

  久遠的記憶,突然浮現在王國舅腦海裏。

  少年時,也曾有一人,如謫如仙,照亮了他的歲月。

  隻可惜,有些事兒,終究是他肖想,美夢難以成真。

  今日畫麵,如夢似夢,卻又真實存在。一種異樣感覺,突襲王國舅心中堡壘,瞬間坍塌。

  一個明月清風;一個狼狽窘迫......

  甫一交鋒,高下立現。不用旁人說,王國舅便自覺矮了三分。

  他木然拱手行禮,愣怔之中,卻未發一言。

  沈鐸嚴見怪不怪,含笑說出一個“請”字,錯身把王國舅讓進帳內,又吩咐下去,沏了好茶招待國舅爺。

  賓主落座,王國舅麵色稍稍緩和。

  “國舅爺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沈鐸嚴笑顏如初。

  王國舅走得急,心跳漏了半拍。

  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此行目的。他抱拳抬至肩上位置點了兩下,豪氣開口道:“王某出京時,奉萬歲爺之命,前來探望馬守備。不為別的,隻因馬守備追隨萬歲爺多年,乃是舊相識。可是,今日一進門,王某卻聽了一些不好的消息,還望陵王殿下給個交代。”

  開口便興師問罪?隻是,這份氣魄因著王國舅的分心,弱了幾分。

  沈鐸嚴也不細問,抬手做個請的姿勢,燦然一笑,“國舅爺一路勞苦,先喝杯茶,容沈某慢慢道來。”

  手指細長,指節分明。

  王國舅望著沈鐸嚴的手,咽了下口水,卻依舊掙紮著說道:“王某是相信閣下沒二心的,可馬守備一事如若解釋不清,我也為難啊。”

  帽子越扣越大,下一步是不是要說沈鐸嚴意圖謀逆?

  沈鐸嚴聽了,也不急著解釋,含笑端起茶杯吹開浮葉,輕啜兩口。

  一個上來便咄咄逼人;

  一個心懷若穀,雲淡風輕。

  王國舅側目望去,心又虛了幾分。

  沈鐸嚴早已看透一切,心中也已經有了打算。既然你王國舅睜著眼說瞎話,那就奉陪到底,看誰演技更勝一籌。

  “馬守備跟隨萬歲爺多年,對夏家自是忠心耿耿。不看僧麵看佛麵,誰人敢與他作對?”

  沈鐸嚴臉不紅心不跳,臉上帶笑,眼神懇切。

  王國舅愣了愣,堅強找回思緒,說道:“我怎麽聽說,他已被你解了官職,現在下落不明。”

  沈鐸嚴一聽,不由瞪大了眼,聽了一個大笑話一樣,無奈失笑,擺手否認道:“國舅爺容我細說。馬守備對夏家忠心耿耿,裕王殿下在燊州時,兩人走得很近。聽聞裕王意外而亡,馬守備思念過甚,乃至精神出了問題。

  他時常魂不守舍,念叨要去祭奠裕王。眼見他日漸憔悴,沈某實在不忍,也曾勸他休息一陣,再做圖謀。誰知,馬守備早已無心公務,一聽這話,便提出告老還鄉。

  沈某自然知他們情深義重,感念他待裕王一片真心,不忍看他繼續消沉頹廢下去,這才無奈批準。”

  王國舅一雙吊梢眼,釘在沈鐸嚴臉上,不錯眼睛地看著他。至於他說的什麽,王國舅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沈鐸嚴有些尷尬,抬手招來下人,吩咐一聲“給國舅爺續茶”。

  王國舅失神一般,木然端起茶杯,喝了兩口,順著沈鐸嚴的意思說道:“馬守備果真忠義,這樣的人才,年紀輕輕解甲歸田,著實可惜。日後相遇,王某定然說服他重新出山,效力朝廷才是。”

  沈鐸嚴點點頭,一副惜才如命的樣子。

  馬東林一事兒輕易過關,兩人一時倒沒了話說。

  王國舅低頭品茶,不時偷眼看沈鐸嚴。

  沈鐸嚴沒往齷齪的地方想,隻想著既然如此,倒不如給王國舅祭出一個大招,以絕了他後邊的想法。

  他抬手叫來衛兵,問道:“三位副將,眼下人在何處?”

  “回王爺,正在校場集結。”

  沈鐸嚴扭頭,問王國舅道,“國舅爺可曾深入軍營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