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敘舊
作者:花愁      更新:2021-01-13 06:05      字數:2425
  一行人往內宅走。

  “皇後娘娘,您怎麽會過來?”沈鐸嚴小聲發問,神情緊張檢視四周,生怕被人聽到。

  “嚴兄,不用拘泥禮數,叫我秦月即可。”段皇後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不時左右看看,仿佛真是一個長途而來探望的親戚。

  沈鐸嚴點頭,緊張又問道:“秦月,莫非北疆、南境有事兒?”

  段皇後掩著嘴笑,不答反問:“你這宅子跟當初那所布局差不多,隻是小些。”

  看她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並不像是邊關告急。沈鐸嚴這才放下心來。轉念一想,不免心頭擔憂。

  現如今燊州雖然他說了算,可終究還是西洲的藩地,萬一消息走漏出去,以夏之佃的膽略,自然不會輕易放她回去。到那時,隻怕會有大麻煩。

  你段秦月,可不止是北閔朝的皇後,更是軍權在握的重要人物。如若被俘,隻怕北閔根基動搖,朝堂顛覆。

  沈鐸嚴雖恨極了胡太後母子,卻不願看到祖輩父輩創下的基業動搖。

  一行人進入內院正房,林玉慈把平常伺候的小丫頭們統統趕去了前院,屋內隻留心腹幾人。沈鐸嚴命暗衛營的人,牢牢守住內院大門,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他一撩前襟,準備跪地行禮。

  段皇後上前扶他一把,說道:“嚴兄使不得。我今日前來,隻以朋友身份過來探望。你們過得好,我自然放心,並沒別的意思。你也不用把我當什麽皇後,就跟以前在我家段府上時,把我當妹妹看待吧。”

  段皇後雖然推辭,沈鐸嚴卻執意要跪,不光自己跪,還把一旁的林玉慈拉下來,一起給段皇後磕了三個頭。

  “這可如何使得?”見沈氏夫妻如此嚴肅認真,段皇後有些局促不安。

  “這份恩情,你擔得起。當初如若不是你出手相助,隻怕我夫妻現如今也已陰陽相隔。救命之恩自當永世難忘,日後有用得著我沈鐸嚴的地方,自當萬死不辭。”

  沈鐸嚴起身,衝段皇後朗聲說道。

  段皇後聽他一番話,不由彎起了唇角。

  她不過十六歲,近來又長高了許多,越發高挑纖瘦,四肢修長。一雙英眉朗目,更是褪去了孩童的稚氣,染上了幾分桀驁不羈。

  她帥氣一撩長袍前襟,大大方方坐到桌前,說道:“既是如此,我便記下了,日後遇到難事,第一個便會想到嚴兄你,到那時,你可別嫌我麻煩。別的暫且不提,隻一事,萬分緊要,你須得立馬去辦。”

  沈鐸嚴一聽,神色又緊張起來,問道:“什麽事兒?”

  隻見她一挑眉,說道:“我和方義雲一路快馬加鞭趕來,多半日水米未進,早餓得饑腸轆轆。有什麽好吃好喝的,趕緊給我們置辦一桌,先填飽肚子再說。”

  林玉慈一聽,也笑了起來,說道:“皇後娘娘,您等著,我這就去安排。”說完,出門吩咐廚房準備宴席,又親自沏了茶水,備了糕點,給送過來。

  林玉慈給段皇後斟茶,段皇後說道:“嫂子剛才那話有誤,我可得說你幾句。”

  林玉慈一愣。

  “都說了叫我秦月,別什麽皇後,什麽娘娘的,這多半年來我巡邊在外,早聽不慣別人那麽叫我了。我叫你嫂子,你叫我娘娘,這是論的什麽輩兒?你也叫我秦月便可。”

  林玉慈聽她說得懇切,順從地點了點頭。

  眾人圍坐桌邊敘話。

  “你們倆此番怎麽會過來?”沈鐸嚴不懈追問。

  “這事兒說來話長。”段秦月賣了個關子,喝一口茶,挑眉看一眼沈鐸嚴,微微一笑,緩緩開口說道:“打從你們離開京城,我也覺得那地方齷齪透了,整日裏提不起精神來。沒過多久,不知是不是走漏了風聲,南境和北疆同時鬧起了叛亂,便給了我離京的借口。

  從初春開始,我從南境到北疆,萬裏邊關巡視了一遍,重新部署一番,也小小的打了幾場仗。一路走來日子雖然苦些,卻比以前困在皇城內,每日裏抬頭看著頭頂巴掌大的一片天兒,要舒坦得多。

  半個月前,我巡到玉昭,猜度著你應該就在附近。以我對你的了解,往日裏你手下的那些人,必然是知道你住處的,於是便小小試探一番。誰知孔欒和方義雲兩個卻跟我裝傻,一問三不知,問得緊了便裝瘋賣傻打馬虎眼。

  沒辦法,我便命人去大營裏抓來一個小羅羅,嚇唬一番,這才打聽出實情。卻原來,嚴兄你還搞了如此大的一番陣仗。

  三萬兵馬?損傷無幾便成功顛覆西洲朝堂!順帶著還把西洲暗戳戳的蓄馬大計給揭穿?要我看,此後三五年,姓夏的自是翻不起什麽風浪了。對不對?”

  沈鐸嚴笑著點了點頭。

  段秦月不禁豎起大拇指,誇道:“你可真行!我記得祖父當年曾說過,北閔子弟中,能征善戰者眾多,可將帥之才,卻如人中龍鳳,寥寥無幾。他當日斷言,嚴兄你雄才不可限量,果真沒有看錯。”話音未落,臉上豪情漸漸隱去,換上一副落寞神色。

  “聽我爹爹說,我出生時,祖父正在域虎關平亂,聽聞我的出生,便取了‘秦月’二字給我做名。想來征戰沙場之人,對‘秦時明月漢時關’都有一些豪情和執著,隻可惜時光飛逝,有些豪情終成空......”

  她的煩惱,沈鐸嚴自是明白,拎起茶壺給她倒了杯茶,安慰道:“我們隻需做到心中無愧,對得起天地良心便好了。其他的,交給世人評說,也礙不著我們什麽。”

  段秦月苦笑點頭,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沈鐸嚴扭頭看方義雲,慍色問道:“秦月她年幼,不知深入敵軍腹地有多危險,你怎麽也糊塗?”

  方義雲自知有錯,漲紅著臉,囁喏不敢申辯。

  “嚴兄,你不用訓他,是我執意要來,他不敢不從,要罵你就罵我吧。”段秦月耿直得像個小孩。

  沈鐸嚴自是不敢罵她,狠狠瞪了方義雲一眼,不再言語。

  林玉慈望著段秦月,隻覺她現如今變化巨大,跟數月前那個幽怨的少女相比,開朗明媚了許多。

  以前她端著一副母儀天下的威嚴,內心卻是一個困頓不得自救的少女,整日裏圍囿在那方寸之地,富貴榮華都有,單單沒有自由。

  現如今,她女扮男裝,英氣十足,竟然美得讓人不忍錯開眼珠。

  隻是,這身量、氣質雖然能唬得住旁人,那白淨臉皮,還有耳垂上的耳洞,以及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那股香氣,卻是破綻百出。

  如若有心之人留意,必會看出來端倪。

  府衙的長史、主簿,那些人自是不用擔心,混慣了官場的老油子,最擅長睜隻眼閉隻眼裝糊塗,不足為懼。

  唯一讓人擔心的,便是夏家兄妹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