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留宿(3)
作者:花愁      更新:2021-01-13 06:04      字數:2460
  “我……我,我沒準備好。”林玉慈結結巴巴說道。

  “睡覺而已,需要準備什麽?”他的語氣輕飄,帶著責備。

  林玉慈莫名想要罵人,睡覺也分動詞名詞好吧,現在您老人家拿這種事兒開玩笑,有意思嗎?再說了,麵對虎狼如你的進攻,難道每一次不需要做好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準備嗎?

  可此時,敵強我弱,林玉慈不敢發作,果斷認慫,囁喏說道:“有些心理的坎,總是要跨過去才行的呀。”

  “那你說說,你心裏有什麽過不去的坎?”沈鐸嚴此時也來了精神。

  “呃,有些話,總歸不好明說的呀。”林玉慈繼續扭捏作態。

  “但說無妨,今日裏我們開誠布公談一談,也免得以後總是隔著肚皮猜心事,那樣的日子,過起來實在無趣。”

  既然他要坦承交流,林玉慈決定放一個大招。

  她眨著眼睛想了想,想起以前看到的某論壇上,評選作女作死問題排行榜,她決定把排名第一的問題放出來。

  “你愛我嗎?”

  林玉慈問完,吐了吐舌頭,差點把自己惡心到。這個腦殘問題,也隻有在智商為零時,才問的出口。

  縱然她在現代時,沒有談過戀愛,沒有結過婚,她也知道愛是一個變量,隨著時間、經曆、成長等因素的改變而改變。

  既然愛會變,那這個問題,便很虛幻。

  眼下,她把這個虛幻的問題丟給了沈鐸嚴。一個從小就缺愛的皇親貴胄,一個瀟灑蠻橫,獨自長大的武將,一個旁人看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人物。

  他活在男權社會,女人於他,大概如衣服一般,有的華貴典雅,上朝時穿,代表了身份;有的柔軟舒適,在家時穿,代表了溫情;可能還會有出征時穿的鎧甲,心心相印,紅顏知己,能夠伴他勇闖天涯……

  這樣的男人,會跟女人談愛嗎?

  現在,林玉慈直白地問他,愛不愛她。

  果不其然,沈鐸嚴回答不上來,一時滿屋寂靜,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林玉慈心頭閃過一絲惡趣味的得意,甚至內心深處生出一絲絲成就感來。

  如果他是風流公子,必然會說“愛”吧。

  寂靜秋夜、孤男寡女、名正言順,同床而眠、箭在弦上、抵死頑抗,隻消小小地撒一個謊,輕輕張嘴,說出一個“愛”字,便能得到他想要的。

  林玉慈仿佛已經洞察先機,料定了他會撒謊,並且繼而會撲上來。

  她突然覺得,既然矯情到現在了,那就矯情到底吧,這樣的廉價和虛偽,她是寧死不從的。

  她偷偷地抬了胎腳,時刻準備著。如果他有進一步動作,她便抬腳先把他踹下床再說。

  過了片刻,隻聽他問:“愛,是什麽?”林玉慈被虛晃一槍。

  這個男人慣常甩鍋,把難題原封不動又給她甩回來。

  林玉慈豈是那麽容易被套路的,她不答反問,“那你認為,夫妻之間,什麽最重要?”

  又是一記作女作死大招。

  黑暗中,沈鐸嚴氣息不穩,仿佛在笑,他說道:“夫妻之間,自然是三媒六聘,名正言順,最重要。”

  林玉慈吐血,不死心又問道:“你說的成親前,我問的成親後。”

  沈鐸嚴想也沒想,反駁道:“不管之前還是之後,我既然認定你,娶了你,自然把該給你的都給你,身份、名分、地位,這些你自然不用擔驚受怕。”

  他這話什麽意思?在表白嗎?可林玉慈現在糾結的,並不是這些呀。

  她一時理不清,便沒說話。

  黑暗中,沈鐸嚴起身,把床尾的錦被重又鋪開,蓋在了兩人身上。

  “雖然我很反對一句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但是,如果有一天,意外降臨在我頭上時,我希望你飛的時候,能把我們三個兒女帶著身邊。”他說。

  林玉慈突然想起,今天遇刺時,沈鐸嚴護在後車前麵時那副情景。

  天降意外,生死關頭,他想也沒想,便護在了兒女們麵前。現在,他說,如果下一次他發生意外時,希望自己能夠護兒女們的周全。

  林玉慈有些費解,愛情總歸比親情要熱烈一些吧。

  見她不說話,沈鐸嚴又說道:“我父親戰死沙場那年,我剛剛六歲,晚慧,不懂什麽是愛。如果我母親當年能夠堅強一些,能夠伴我久一些,大概……

  有些事情沒有如果,所以,我行事很少留有遺憾。做,便深思熟慮去做。哪怕做錯了,也不會後悔。選人,亦是如此。

  在之前,如果你問我對人生有什麽期望,我想我也說不上來。二十多年來,便那麽渾渾噩噩過來了。

  可眼下,有了三個兒女,日子自然會有不同。甚至,很多時候,我奢望地想,我的兒女們,總該不會跟我有相同的命運吧,總該有父母相陪的快樂童年吧。

  我知道暗處有人在盯著我,也盯著我的兒女們。不為別的原因,隻因為我們姓沈。所以今日情急之下,才會丟下你。我想,你大概就是氣我這個吧?”

  黑暗中,沈鐸嚴說完,拉住了林玉慈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暖很幹燥,不帶絲毫情欲的濡濕。

  林玉慈突然心生出一股貪戀,忘記把手從他掌中抽出來。

  她輕輕搖了搖頭,否認道:“並不是。”

  “那是什麽?”沈鐸嚴仿佛很是好奇,側身過來看著她。

  屋內很暗,根本看不清彼此的臉。他的呼吸溫熱,噴在她的耳畔。林玉慈臉上發燙,惱羞成怒說道:“不管當時多麽情急,你總不該罵我的。”

  “我罵你了嗎?”沈鐸嚴裝傻。

  “罵了,你罵我蠢貨。”林玉慈噘著嘴,一副生氣的樣子。

  “那,對不起了!跟那幫糙漢子們在一起久了,一起殺敵的時候,比這更難聽的話都說過,一時習慣了。”沈鐸嚴輕飄飄道歉,見林玉慈不回應,又說道:“要不你也罵我兩句,算我們扯平了。”

  林玉慈無言以對,一下子甩開了他的手。

  沈鐸嚴順勢兩手枕到腦袋下,幽幽說道:“府上暗衛營有十二個人,孔欒也會調五百精兵入府,以後萬不會再發生今天這種凶險的事兒了。你大可放心。日後,我必然是做了完全的打算,能夠護著你和孩兒們的安全。你要信我。”

  林玉慈不假思索,點了點頭。

  “今日裏勞累一天,過兩日還要去看望皇祖母,早些歇著吧。” 沈鐸嚴說完,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轉身背對著林玉慈。不多時,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林玉慈一時放鬆下來,隻覺得頭腦發昏,眼皮也抬不起來,不多時,便去見了周公。

  過了很久,沈鐸嚴微微歎氣,心有不甘,又不得不忍。她說她沒準備好,那他便等她,誰讓當初選了她呢。

  有些人既然選了,便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