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他變了
作者:花愁      更新:2021-01-13 06:04      字數:2254
  林玉慈沒想到,自己又回到了這裏。

  在夢裏,身處現代的父母頭也沒回,相互攙扶著越走越遠,直至再也不見。而原本屬於另一個林玉慈的父母,攙起她,簇擁著重又回到這個時代。

  林玉慈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僥幸,也有幾分遺憾。她心心念念的父母,把她當做心尖一樣寵了二十二年的父母,哪怕在夢裏,也不得再見一麵。

  人生際遇,就是這般突然,在你還來不及告別的時候,就那麽硬生生,把相互惦念的人給強硬地拉開。

  隔了迢迢時間的長河,消失在彼此的生命裏,哪怕在夢裏,也不得再相見。

  多麽殘忍!

  一想到這些,林玉慈的眼淚,便像是夏日的泉眼,汩汩不止,一波又一波湧出,如斷了線的珍珠,從眼角滑落,洇染在雪白的緞子枕頭上,濕了一大片。

  低聲的抽泣聲,引得侍月和雲來抬頭看過來。見她醒了,兩個人慌忙放下手中的活計,紛紛湊過來問詢。

  “王妃,您可算醒了,把奴才們都快嚇死了!”雲來拿著帕子,一邊幫她擦臉,一邊說道。

  “豈止把我們這些奴才嚇得魂飛魄散,就連王爺,興許都怕了呢。連著兩個夜裏,他守著王妃寸步不離,熬得整個人都清減了幾分。”侍月說著,臉上既有羨慕又有心疼。

  林玉慈雙眼通紅,鼻子有些囔,悻悻說道:“誰要他守著!”

  本是無話可聊的隨便之語,聽到那二人耳朵裏,倒像是小夫妻之間的嬌羞嗔怪。於是,兩個丫頭擠眉弄眼,一邊伺候林玉慈喝水換衣,一邊玩笑道:“主子是沒說過讓王爺守,我們也勸他說,‘有我們這滿屋子下人呢,何苦來哉勞王爺尊駕。’可他偏不聽,任誰也勸不動。我們又有什麽法子?”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完相互看一眼,遞個古怪神色,便笑起來。

  林玉慈沒力氣跟她們倆笑鬧,轉頭看一眼屋內,靜悄悄沒有其他聲響,跟前兩日三個小奶娃哭鬧喧嘩的情形截然不同。於是,問道:“怎麽這麽安靜,三個孩兒都睡下了?”

  雲來邊打開食盒,從溫杯裏端出一個白瓷小碗,碗裏溫著多半碗細滑軟爛的粳米粥,邊回道:“前日裏王妃您突然昏睡過去,高熱、寒戰不止,嘴裏淨說些我們聽不懂的胡話。王爺過來後,怕夜裏照顧您喝水吃藥不得安寧,再吵著小縣主和小縣侯們歇息,便安排他們搬去了威嚴堂後邊的屋子裏暫住。大概過些時候,等您身子大好了,就能接他們回來了。”

  “哦。”林玉慈悶悶地應了,臉上又添了幾分失落神色。

  再一次瀕臨死境,林玉慈算是看透了。既然過去的生活再難回去,那以後便守著三個奶娃娃好好過日子吧。

  之前她不覺得小奶娃有什麽可愛,吵吵嚷嚷的甚是聒噪。可自那日洗三禮後,抱過一次小女娃,突然就覺得,心底柔弱的某一處,仿佛被喚醒了一般。

  大概,這就是女人骨子裏的母性使然吧。

  林玉慈由著兩個丫頭伺候著,喝了半碗粳米粥,又捏著鼻子喝了半碗湯藥,不自覺又出了一身冷汗,剛剛換上的中衣重又濕透。

  兩個丫鬟索性扶她起來,到淨房裏擦了擦身子,重新把被褥寢具換上幹淨的。

  這麽一折騰,林玉慈精神大好,病症仿佛也減了大半。

  正午時分日頭正烈,秋陽有些燥熱,也無半點涼風。於是吩咐雲來,開門透了透屋子裏的濁氣。

  百無聊賴的林玉慈,便坐在窗邊的炕上,隔了菱花窗上一層玻璃紙,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她身後墊著洋紅色掐花緞子靠背,身上蓋著繡了蝶戲牡丹的紅線毯,呆呆地望著窗外的那方院子出神。

  侍月和雲來兩個陪坐在一旁,手裏依舊拿著繡給小縣侯和小縣主的小衣裳,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突然,一個挺拔的身影步履匆匆走進了院內,定睛細看,卻是沈鐸嚴。

  他好像剛剛下朝,身上穿著一件深紫色朝服,頭發高高挽起,束著玉冠。身量高挑,大步流星便走了進來。

  邁步進了屋內,幾步來到炕前,呆呆站定,顧不上說話,先從上到下,從左到右,把林玉慈看了一個遍。

  看她這幅樣子,身子不再沉重,臉上神色雖然哀怨,卻也不顯病態,於是放心了大半。

  兩個丫頭見狀,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規規矩矩行禮。

  沈鐸嚴長臂一揮,瀟灑地說一聲:“免了”。說完,一屁股坐到了林玉慈身旁的炕沿上。

  “今日下朝之後,趕著跑了趟駐紮在城外的大營,都沒來得及吃飯,吩咐廚房,有什麽現成的,給我置辦些來,要快。”沈鐸嚴急切地吩咐。

  雲來一聽,忙小跑著出去安排。

  侍月伶俐地從外間桌上拎起茶壺,斟了一杯茶,速速地遞到了沈鐸嚴麵前。

  沈鐸嚴端起茶盞,一仰脖,喝了個幹幹淨淨,不及咽下嘴裏的茶水,示意侍月再倒一杯。

  喝完茶,這才扭頭問林玉慈道:“你身上覺得如何了?高熱可否退利索了?”說完,抬手附在她的額頭,試了試。

  他的手很大,掌心指根處,還有拉弓射箭磨的老繭,觸感硬邦邦的,林玉慈莫名覺得毛孔發寒,本能地往回縮了縮。

  沈鐸嚴自然覺出了她的異常,收回手臂,自嘲一般說道:“等下把飯食擺到你這屋裏來,我去換換衣服,馬上就來。”說完,頭也不回又走了出去。

  侍月彎腰行禮,嘴裏說著:“恭送王爺。”

  看著沈鐸嚴的身影消失在連廊盡頭,眉眼含笑地走到林玉慈身邊,說道:“恭喜主子,賀喜主子。”

  林玉慈茫然問她:“喜從何來啊?”

  隻聽侍月說道:“恭喜主子先得三個嬌兒,後得佳婿。日後必然夫妻和睦,琴瑟和鳴,好日子享用不盡呢。”

  林玉慈對這個丫頭的油嘴滑舌很是無奈,而且她口中,先得嬌兒,後得佳婿,這個順序聽上去就不是一個正常的順序。翻她一記白眼,便沒理她。

  侍月湊過來,掩著嘴低聲說道:“主子,咱們到這府上八九個月了,雖然所見王爺次數不多。可今日裏的王爺,卻與往常甚是不同。”

  林玉慈好奇,追問道:“有什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