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啟山無言以對。

  周導周如山，起點即巔峰。

  處女作《九月》甫一完成，就斬獲眾多獎項，也奠定了他在導演界的基礎。

  後來的幾部，更是步步走高，無一不是叫好又賣座，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是影帝影後們最青睞的合作對象。

  那個時候，就算是一線女星，最樂意掛在嘴邊的，就是“周女郎”這個頭銜，剛剛三十歲的周如山一時風頭無兩。

  可是就在周如山三十六歲那一年，他的命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先是青梅竹馬的妻子，在圍脖上宣布和他離婚，然後是他精心製作的大片排片遇冷，砸進去的幾個億投資沒激起任何水花，口碑也一度滑坡。

  就算後來有圈內好友，和不少導演支持他改拍新片，也沒能挽回他的敗績。

  從那以後，他的電影票房一路走低，再沒有當年的輝煌。

  周導出品，必屬精品這八個字，變成了江郎才盡，大失所望。

  所有人都在說，周如山不行了，就算他這幾年鉚足了勁兒想找到好劇本用心拍，也沒能挽回他票房毒藥的罵名。

  所以，圈子裏但凡是有點選擇權的演員都在後麵的五年裏，對周如山這個名字選擇了敬而遠之，原本是影史上留名的人物，蹉跎了幾年，已經淪落到去戲劇學院選拔的資格都沒有了，令人唏噓。

  要不是越溪是新人，現在還沒有任何實績，林啟山說什麽也不會幫她接下這個戲。

  可是那畢竟是周如山啊，就算是票房毒藥，那也是有熱度的票房毒藥，何況越溪有這張臉，林啟山根本就不擔心，當務之急是讓觀眾記住她，所以當下就算是心虛，也還是勸道：

  “越溪啊，你聽我說，新人最忌諱的，就是好高騖遠，那要是放在以前，一個剛剛出道的新人，哪能接到周導這樣的大導的試鏡機會啊，現在就算周導敗落了，可是劇本還是好劇本，不管怎麽樣，我們都要試一試嘛。”

  越溪：“........”

  問題就在於，她知道《月亮屋》的最終票房是多少，知道了，她還去試這個毒幹什麽？她要還是影後，她喜歡也就接了，可是現在她負債累累，最重要的是打工還錢，拍《月亮屋》，她也還不了錢啊！

  林啟山似乎是久未聽到越溪的回音，又道：“越溪，我就實話給你說了吧，周導和我還算有點交情，我答應過他了，有了新演員會先介紹給他，而且撇開他那個毒藥體質不談，《月亮屋》這個題材，這個劇本，都沒話說，不管票房怎麽樣，能讓你有露臉的機會，就是好事，你可千萬要想清楚了。”

  越溪按了按眉心，最後還是鬆口了：“行吧。”

  雖然是重來一次，但是讓她完全按照上一輩子的軌跡來她也是不願意的。

  而且《月亮屋》，卻是一部劇本和台詞都難得精雕細琢的好戲，她上輩子，啊呸，三年前，也曾經遺憾過，這麽好的題材，沒能收獲和內容相當的票房......

  現在換她來......她就盡力一試算了，反正這個世界又沒有時間限製，她不著急。

  想到這裏，越溪還是打開了衣櫃。

  等下樓的時候，林啟山就通過座椅間的縫隙，把劇本遞給她：“好好看看，我們就是去試個鏡，能不能選上還要看人家那邊，你不用有心理壓力。”

  越溪擺手，示意她懂。

  等到了現場，越溪才知道所謂的不用有心理壓力是什麽意思--

  現場的人幾乎少得可憐，有少部分，越溪有印象，應該在大熒幕上露過臉，其餘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沒什麽辨識度的陌生麵孔，而且態度都很隨意。

  從布置和人物來看，完全看不出來這是一個正經的試鏡現場。

  越溪出現的時候，現場甚至發生了一定程度的騷動，來試鏡的演員們竊竊私語：

  “就周如山那個成績，還真有正經演員來試鏡啊？”

  “害，誰知道呢。”

  “長這麽好看......居然還想不開來做這個毒藥的女主角，也太傻了吧？”

  林啟山無視那些私語，對越溪叮囑了幾句，就先走到一邊去打電話了。

  旁邊有人好奇探詢：“你也是來試鏡的？”她湊近了些：“哪個角色啊？”

  越溪還沒來得及回答，那女孩就被旁邊的人拽了一下：“得了，沒看到人家都懶得搭理你啊。”

  她斜了越溪一眼，姿態說不出的高傲不屑：“說不定人家還覺得，自己和我們不是一路人呢，我勸你啊，還是別自取其辱了，小心被曝到網上，人家粉絲說你倒貼！”

  話裏話外的都是人家看不上你，挑撥引戰的，戾氣不是一般的重。

  越溪眉梢微挑，倒是沒說什麽，彈幕先炸了：

  【這是哪裏來的十八線這麽喜歡給自己加戲啊？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微笑）】

  【名氣不大，戲份不少（微笑）這麽喜歡陰陽怪氣怎麽不去演個太監？】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和我們主播不是一路人，不敢搭話（微笑）】

  【太討厭了，主播盤她！】

  越溪自顧自地翻起劇本來，看上去並沒有要搭理她們的意思。

  彈幕還在躁動呢，那個陰陽怪氣的女演員倒是先冷笑起來了：“看到沒？我都說了，人家根本就不稀罕搭理我們這些十八線開外的小演員，人家還等著扛起周導這部戲，做最佳票房擔當呢！”

  話裏話外的擠兌內涵引得不少人都往這邊看過來，之前問話的女孩神情有些尷尬，扯了扯那個女演員的袖子。

  那個女演員卻不願意罷休，正欲再度發難，工作人員就走了出來，她隻得閉嘴。

  林啟山也回來了，目送下一個試鏡的演員走進去，和旁邊的越溪介紹了幾句。

  那個女演員見越溪是個新人，拿捏著做派冷笑了一聲，等喊到她的時候，扭捏著就進去了。

  差不多過了幾十分鍾，工作人員叫了越溪的名字。

  越溪走了進去，看到那個女演員坐在副導旁邊，見到是她，眸中劃過什麽，對副導低語了幾句。

  瞬間，坐在那的三個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副導率先敲了敲桌麵：“就是你說，這部戲能讓周導的口碑起死回生？”

  這話實在有點不客氣，不說別的，起死回生這四個字，冒犯意味就夠重了，旁邊的女演員一臉幸災樂禍。

  越溪眉梢微挑，就在這時，坐在最左邊的男人動了。

  他戴著個鴨舌帽，蒼白的一張臉，頹廢得有些不修邊幅，套著的灰色外套也顯得十分落魄，隻是抬眸時，那雙眼睛雖然渾濁，射出的光卻仍然銳利。

  那女演員故意誣陷的話不好接，所以越溪沒接--

  她直接抄起牆邊靠著的掃帚，掂了掂，然後在所有人怪異的注視下，抬腳將它掃到空中，然後一個利落的轉身回旋！

  腳對準掃帚就是這麽一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