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雨水一起下墜，崩塌，陷落。

  那些順著縫隙四處彌漫的冰冷的雨水，澆熄了那夜火爐裏璀璨的星火，也澆滅了支撐他這六十年來反複尋找，不曾放棄的火焰。

  雨水不斷衝刷之後，男人的手腕變得蒼白，火紅色的印記也在一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男人精致的眉眼在雨中變得蒼白。

  半晌，站立不穩的人終於踉蹌一下，捂著胸口，猛地吐出口鮮血來。

  鮮血和入黝黑的雨水，將雨水染得分外可怖，來來往往的行人卻好像看不見一般，直直地穿過男人的身體。

  那被墨色染就的修長身影終於在被無數行人穿過之後，慢慢地變淺，變暗，最後消失在了原地。

  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這邊越溪和無茗已經回到了宿舍。

  顧舞看到她們回來了，立刻上前表情緊張地詢問道：“無茗，還有倩倩，發生什麽事了？我聽她們說你們今天下午報警了？還讓警察帶走了你們的一個同學？”

  越溪擺擺手：“沒什麽事，就是隔壁宿舍送人頭，我打了個電話把她送進去了。”

  顧舞：“.......”

  送進去了可還行？

  無茗則是問道：“你上午不在宿舍嗎？”

  顧舞搖頭：“我在上課。”

  無茗坐下：“那門就是孫眉開的了。”

  越溪喝著奶茶，剛想說話，燈就黑了，係統提示音響起來：“第一視角體驗已結束，五秒鍾之後，將為主播切換到第二視角。”

  越溪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牆麵比較斑駁，卻收拾得很幹淨的出租房，兩室一廳，麵積不大，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角落裏還熬著中藥，苦澀味四處彌漫。

  她附身的這個人叫做李娟，是孫眉的母親，因為孫眉的妹妹孫然在讀高三，所以過來陪讀，兩母女住在這個熟人出租的出租房內，生活非常的拮據，但是從來沒有向渾身名牌的孫眉要過一分錢，反而每個月都要打很多錢給她。

  就在一個月前，孫然摔了一跤，磕到了腦袋，現在還在醫院裏住院，而李娟正在因為家中積蓄無多，拿不出給孫然的醫藥費發愁。

  “砰砰砰”，門響了起來，是孫眉，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媽！開門！”

  越溪眉梢輕揚，沒像原身一樣，直接就過去給她開門，而是問：“你來幹什麽？”

  孫眉聽後更加不耐煩：“你管我來幹嘛？快讓我進去！”

  越溪把手上的扇子放下來：“孫眉，你知道你妹妹生病了嗎？”

  孫眉愣了一下，沒察覺到母親語氣的變化：“生病了？她怎麽了？”

  “腦震蕩，媽媽拿不出醫藥費，孫然就得不到治療，你那裏還有錢嗎？”之前李娟因為孫眉多次控訴他們偏心妹妹，李娟怕孫眉又因為這件事情和她妹妹鬧起來，所以壓根就沒有把孫然生病的事情告訴她，更別提向一直向家裏哭窮的孫眉要錢了。

  門外的孫眉聞言，直接擰眉：“我哪有錢？我的錢都拿去買衣服買化妝品了，你也知道，表演係那麽多人，我不打扮得好一點，人家導演根本就看不上我......再說了，你上個月的生活費都沒給我，我這哪還有多餘的錢給她治病？”

  她說著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好，又放緩了語速：“媽，我這真沒錢，你要是實在沒有，就找爸要，爸沒有，就向其他親戚借一點不就行了？這個月的生活費......我就向同學借好了，你自己湊一湊，拿錢去給孫然治病吧。”

  說完，孫眉就想走。

  裏麵卻傳來聲音：“上個月你說要拿去買資料的錢呢？兩萬一點都沒剩？”

  踩著恨天高，背著名牌包的孫眉下意識地捏緊了肩上背著的包：“哪來的剩下的錢？全都拿去買資料了......我這真的沒有錢！你就別問了！我不要生活費就是了！”

  說罷，竟然像是怕李娟追問一樣，急匆匆地就走了。

  留下一堆控訴她的彈幕。

  【那些包包鞋子加起來都得四五萬了吧，居然還說自己沒有錢，這也太沒良心了】

  【就是，那可是她親妹妹啊，她真舍得！】

  【從他們家明明不富裕，她還好意思問家裏錢要買名牌就能看出來了好吧，這個孫眉，就是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隻在乎自己過得舒不舒服，完全不會想想她爸媽供她讀書多不容易。】

  【這個世界上居然有這麽冷血的人，長見識了（微笑）】

  【這樣的人，讓她自生自滅不好嗎（裂開）】

  越溪把中藥煎好之後，才帶著保溫飯盒，去了醫院。

  臉色蒼白的孫然躺在病床上，腦袋上綁著白色的繃帶，即使是在夢中，神情也顯得萬分痛苦。

  越溪把飯盒輕輕放下，然後倒出一顆藥來。

  【主播要救這個孫眉的妹妹啊？】

  【？聽你這意思是不該救？】

  【無語，主播救誰不救誰關你什麽事？】

  【不是，我主要是想說，看孫眉那個德行，她這個妹妹也未必是個好人啊，浪費一顆藥去救一個壞人，我覺得完全沒有那個必要啊。】

  【你到底看沒看直播啊？這個女孩子雖然家裏很窮，但是讀書一直很用功，在學校也很聽話好吧，這樣的人就因為有孫眉那樣一個姐姐，就要被打成壞人了？】

  【那她不也縱容了她姐做壞事，囂張跋扈？】

  【對啊，看記憶還撒過謊呢，就這還好孩子，言過其實了吧（擦汗）】

  【用功讀書，和媽媽一起省吃儉用還不叫好孩子？那什麽才叫好孩子？】

  【9494，，照你這麽說這個世界上都沒有好人了，幹脆誰也不要救，大家一起同歸於盡好了（微笑）】

  彈幕吵了起來，給孫然喂下藥的人卻是抬眸，隻有兩個字：

  “閉嘴。”

  彈幕安靜了。

  孫然的神情很快恢複了安穩，越溪讓她躺下了，剛走到病房外準備扔個垃圾，結果電話就響起來。

  她看了眼，是孫眉，接了之後，卻聽到有些顫抖的女聲：“媽......媽。”

  “怎麽了？”

  “我，我打電話來就是想和你說，我，我找到工作了，接下來這一個月都不準備去學校了，你，你不用來找我了。”

  越溪無視了那滿屏的“有問題”，幹脆道：“行，你好好工作，我就不打擾你了。”

  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那頭的孫眉幾乎絕望了，對上男人凶神惡煞的表情，卻是顫顫巍巍地把手機遞了出去，然後顫抖著回到了房間，抱住了膝蓋，越想越害怕，最後低聲抽泣起來。

  彈幕都在問：

  【主播，剛剛那個電話一聽就有問題啊！你怎麽不繼續聽下去啊！】

  【emmm，可能是想讓孫眉自食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