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沈經那陰翳的目光，沈隱依舊死皮賴臉地衝他笑道：“喲，等老婆回家呢？”

  沈經聽得想吐：“滾。”

  陸雨涵防止他倆又出現什麽肢體上的紛爭，已經乖乖地在後麵站好了。

  “你想談什麽？”他不耐煩地放下了咖啡杯，“有屁就放，別他媽浪費時間給我整一些廢話作開場白。”

  “既然你這麽說，那行吧。”沈隱在他對麵坐下，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是不是隻要我說想離婚了，你就隨時都可以簽字？”

  沈經一聽“離婚”二字立馬來了精神：“怎麽？你想離婚了？”

  “……”她無語地翻了個大白眼，“看你這麽想離，那我就給你一個明確說法，離婚，我會提的，最遲，半年時間，你要不放心，我們可以白紙黑字協議，你看可行嗎？”

  話音落下，連守在後麵的陸雨涵也投來了驚詫的目光。

  而沈經則是默然片刻後，仍是狐疑地看著她：“為什麽是半年？”

  “因為我想升官發財，這樣才能得到離婚後的保障。”沈隱坦然回答，“獨孤家的幾個長輩是靠不住的，相比而言，沈家更像是我的貴人，能給我的事業帶來更大的支持，隻要……”她意味深長地看著沈經，“沈家的人願意配合我。”

  沈經冷哼一聲：“你所謂的支持，就是指和昌顏的合作？”

  “這隻是其中之一。”沈隱嘴角勾起一抹笑。

  “你野心果然不小。”

  “我不認為女人有點野心是什麽壞事，更何況，我這點野心，和那些為了爭家產鬥得你死我活的比起來，簡直不足為奇。”她頓了頓，眼神直勾勾地看著沈經，“倒是沈少，你才是行為最怪的一個人。”

  沈經眉峰蹙起：“你什麽意思？”

  “雖然你們昌顏的人不知道，可如今晟宏是誰的，我和你都清楚得很。”沈隱冷冷地直視著他，“就算你幾乎不管晟宏的事，但也否認不了，晟宏的收益如今都是到你手裏，對你來說，這次就是一筆坐享其成的買賣，而好笑的是，唯一的反對者竟然是你自己。”

  沈經冷笑一聲：“你懂個屁。”

  “我懂，我當然懂。”沈隱情緒略有些激動，語速都突然加快了起來，“第一，你不相信我，總覺得我能整出什麽幺蛾子，外加和我關係不好，不想輕易答應我的要求。第二，你還是討厭沈隱，你覺得和她生前的企業合作，就好像是你對她做出了妥協。”

  就像是被突然說中了心事，向來不甘占下風的沈經，竟在那一刻，被她剖析得啞口無言。

  “那我今天就挑明了說吧，我野心再大也僅限於多邀點功、多拿點工資罷了，我要真貪圖沈家的大錢，那我大可以永遠不和你離婚，直接等著以後分家產了，不是嗎？”

  這番說辭，完全在理，沈經也未能找出什麽漏洞。

  “如果是因為沈隱，那就更可笑了。”她嘴角含著諷刺的笑，話語卻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這頭拿下了沈隱的公司，把該撈的好處都撈了，那頭又表現出要和她劃清界限的清高樣，又當又立，說的是不是就是你沈少這種人？”

  沈經怒極，拳頭緊握，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獨孤寒夜！”

  陸雨涵幾步上前，攔在了沈隱麵前。

  “沒事，今天是和平局，不會打架的。”沈隱緩和了情緒，起身拍了拍陸雨涵的肩，隨即便帶著她準備回自己的房間了。

  進門之前，她仍是回過了頭，好意提醒了一句：“沈少還是考慮一下吧，否則我哪天要是突然改變主意，不想努力了，可能就真的再也不會同意離婚了。”

  說罷，她沒繼續看沈經那滿臉慍怒的俊容，抬手關上了門。

  關門的刹那，她的笑容也同時消失了。

  雖然台詞是事先就大致想好了，但她內心承認，前麵那一瞬的情緒失控，完全在她自己的意料之外。

  曾經，她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有一天，她最厭煩的沈經突然死了，她會不會就覺得很輕鬆？

  但試想過後，她覺得不會。

  甚至，心裏還會難過。

  即便他們從小到大除了爭吵就是打架，即便他們互相看不慣對方的一堆毛病，即便他們之間有家族財產的利益之爭……

  可就算如此，她也覺得，沈經活著就行，哪怕兩個人爭一輩子也好。無論如何，終究還是血濃於水。

  本以為自己死了後，沈經應該也會和她有差不多的想法吧。

  隻是萬分沒想到，他竟真能做到如此絕情，對她的離去沒有那麽一絲一毫的悲傷，甚至不惜和一個死人去計較那些早已湮滅的過往。

  她和沈經無論再怎麽對著幹，但心中也還是將他視為哥哥，而他，是真的討厭自己啊。

  留意到了沈隱感傷的情緒，陸雨涵默然了一會，主動開了腔：“少夫人，你當真準備要和少爺離婚嗎？”

  “當然離啊。”沈隱反問，“你也天天看到了，我和他過得什麽日子？婚姻哪該是這種樣子的啊？”

  “也是。”陸雨涵點點頭，如今相處久了，她也沒往常拘束了，“那少夫人心中有想過婚姻的模樣嗎？”

  “婚姻啊……”

  她本來可以很肯定地告訴她，是她當初義無反顧地和權仲森領好證的模樣，可現在，她不再這樣想了。

  那時的他們，隻是多了一張紙的愛情罷了，連婚姻的大門，都未踏入一步。

  以前，她覺得婚姻應該是奢靡隆重的婚禮、驚豔全場的婚紗、親朋好友的敬酒祝福，以及漫天灑下的人工星光碎片，鋪灑出通向教堂中央的路。

  可這一世，她好像沒這麽多幻想了。

  她想要有一個人，接納她所有的缺點，無需她堅強懂事，也無需她展露虛偽與客套，即便她永遠當一個任性的孩子，那個人，都心甘情願包容著她。

  他們兩個人可以聊著一堆無關緊要的廢話，也可以安靜地各幹各的事、守著對方一整天。可以像任何一對情侶那樣吃飯逛街約會，也可以吃著愛人做的飯，然後窩在沙發裏，看一整天的電視。

  他們可能會鬧些小摩擦，但永遠有一方願意解釋，亦有一方願意聆聽，沒有逃避，也沒有冷暴力，隻有把所有的信任與安全感，都給足了對方。

  想著想著，腦海裏不禁浮現起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她又被自己想法嚇退了，趕緊扯開話題，對陸雨涵笑道：“是不是覺得我離婚後要是搬出沈家了，你會很舍不得我？”

  “不是。”陸雨涵搖搖頭，眼神躲閃了一下，“露露會舍不得。”

  沈隱：“……”

  難怪長得這麽漂亮還找不到男朋友，平時腦子挺好使的，一表達感情，就智商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