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父與子
作者:泥巴泥巴泥      更新:2020-03-16 17:43      字數:2541
  不在藥圃,不在森林外圍。

  莫非真的從此躲入人類的地盤,不再出現了嗎??

  心中湧起一陣失落,艾倫拾起長劍,離開藥圃,看著層層套疊的植物逐層閉合,他向東方走去,要回到克萊恩部落。

  十分鍾左右的腳程,被高聳入雲的樹木環繞封閉,幾乎看不到原本的籬笆。部落在眼前清晰起來,艾倫沿著哥布林們挖掘出來的小縫,進入一簇高高的灌木裏,地上一堆灰燼,那是被焚燒的樹藤。

  不摻雜任何私人情感來看,這些茁壯成長的大樹好像又將部落緊緊保護了起來,族人們的出入全憑各個方向的小洞,洞口狹小,隻能容矮小的哥布林進出,又有灌木與其他植物隱蔽,許多哥布林的天敵再也無法突破部落外的這道樹木防線。

  回到部落,艾倫如往常一樣坐在有數十道年輪的老木樁上休息。旁邊有幾個哥布林幼崽冒了出來,艾倫和部落中的孩子們關係不錯,其中便以伊萬為最。

  “艾倫哥哥!艾倫哥哥!”

  小伊萬嘰嘰喳喳的蹦跳過來,一下子撲在艾倫的大腿上,晶黃色的眼睛撲閃撲閃,說道:“艾倫哥哥!這次有沒有帶好東西回來啊?”

  “運氣不好,隻有幾顆樹果。”

  “啊,這樣啊。”

  艾倫沒去狩獵,自然打不回來野獸等哥布林愛吃的東西。他從布甲裏掏出幾顆水澄澄的樹果,分給哥布林幼崽們。

  伊萬倒也不太過挑剔,小爪子抱住一顆黃色的樹果,尖嘴啃了一身果汁,含糊道。

  “那個家夥可真厲害耶,大樹遮住了天空,長輩們都沒法分辨夜晚和白天了!我們能出來玩的時間也變長了!”

  “嗯,好事。”

  艾倫心不在焉的回應。

  伊萬見了,啃樹果的動作稍微慢了一點,小眼睛轉了又轉,轉了三圈,最後若無其事的道。

  “瓦萊雷哥哥回來的時候好像也被嚇了一跳呢。洞窟很小,他鑽不進來,於是便施展魔法,很輕鬆的進來了呢。”

  艾倫大驚,一下子抬起頭。

  “啊,怎麽了艾倫哥哥。”小伊萬繼續啃著果子,問道:“還有樹果嗎?”

  艾倫一邊從布甲中掏著樹果,一邊連忙詢問伊萬剛才說的話。

  “回來了有些時候了,現在應該在安德烈酋長的樹洞裏。嗯,這次瓦萊雷哥哥回來的時間不太對呢,要短一些,嗯,短很多。”

  ……………………………………………………

  克萊恩部落,樹洞。

  褐色的樹幹,琥珀色的膠蠟,哥布林酋長的樹洞既幹燥又溫暖,還伴有一絲悠遠的香氣。安德烈沒有睜開眼,仍然枕在左手兩指上,粗重的鼻息和嗓中時不時發出的沙沙氣流聲證明他此時的心情並不愉快。

  “一邊微笑一邊若無其事的行禮,真像你會做出來的事。你不如再去穿上那身人類的行頭,效果更好。”

  瓦萊雷身著皮革,笑了笑,捧出一個棕色的古木小盒。

  “那樣就算是挑釁了吧。我對不起部落的事情很多,我會想盡辦法補償,這些草藥便可化解父親體內毒魔法的侵蝕。而在我心中父親也始終是我的父親,父親若要怪罪,任何懲罰我都願意接受。”

  “哼,好一個願意接受任何懲罰,一如既往的能言善辯,這是好事。但光說的好聽沒用。”安德烈睜開眼睛,一股莫名的壓迫感油然而生:“族人被人類殘殺,為父發動部落力量欲為其複仇,你設計阻撓;倉庫食物吃緊難以過冬,為父擇定時日讓族人前往人類村莊,你便在半路堵截埋伏,焚燒一種有昏迷致幻作用的……你好像把那玩意叫做毒品?然後將吸入瘴氣昏厥的族人送回部落。在你做的種種對不起部落的事裏,這兩件算是最大的。”

  長爪橫握,安德烈握住懸浮在虎皮骨椅右側的深紫法杖,站起身來。

  “隻要和人類有關,你處處和為父作對。不過為父都可以當做不知道,沒看見,不追究,可是這次呢?你打死數名族人,就為了救一個你眼中被族人傷害至深的人類女性?族人被殘殺你為何不去報複人類?你還膽敢將人類冒險家帶到部落附近,聯起手來對付你口中始終放在心底牽掛的父親?”

  杖尾點地,咣當一聲重響。安德烈強壓低了聲音,質問道:“你天大的膽子!這就是你口中的父親?這就是你對為父的補償!?”

  瓦萊雷低頭,沉默不語。

  安德烈又再度閉上眼睛,深深的搖了搖頭,半怒半歎道。

  “瓦萊雷·克萊恩,我的兒子。你想知道為父為什麽明知你是這般性子卻還能答應讓你離開部落嗎?”

  “不知。”

  “為父曾一度以為,你有著萬中無一的血脈,又天資聰穎,精通魔法,心性堅韌,定能成就一番事業。就算不是克萊恩部落的下一任酋長,也一定能承受得了風吹雨打,坎坷崎嶇。屆時,你定能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部落,你會征服開普朗大森林中眾多魔物,令所有哥布林部落臣服,成為一代哥布林王。你的身上流著我安德烈和精靈的血,是我值得驕傲的兒子,哪怕你不願承認羞於啟齒,那也夠了。可是你現在做了什麽呢?去賣弄你那點花花草草?蒙上臉去給人類治病,收獲那點別人對你的笑容,來滿足你可笑的善心?你若是個霸主,別人再怎麽對你恨之入骨,恨不得將你生撕活裂,在你麵前也隻能笑,陪著你笑。”

  安德烈突然也笑了一下,笑得那麽突兀,那麽可怕:“為父記得你有一次給為父看過你的療傷藥,看過你的幾箱金幣,你給為父說過你要和人類進行商業貿易的壯誌宏圖。可是,為父隻說了一句話,你的理想就破滅了。到現在想起你那天的表情為父都禁不住想把你摟入懷中,細心嗬護。”

  “你的藥是很厲害,你的營銷手段也很聰明,你的商業計劃雖不縝密但也能打下一片天地。可是,你是一隻哥布林,必須一輩子帶著那張惹人發笑的鳥嘴麵具,無法信任任何人也不可能取信任何人。一旦那些人類知道,和他們進行親密交易,日日夜夜治病救人的是一隻哥布林,一隻強大甚至精通魔法的魔物,你想那些人類會怎麽對你??你想過嗎?”

  “總有辦法改變的。”

  安德烈無疑戳中了瓦萊雷心裏最敏感的地方。

  “改變?很好,立場沒有動搖。為父暫且換一下你最喜歡的人類的說法,你很有誌氣,很棒,依然不願意和哥布林們同流合汙,還是想著怎麽和人類朝夕相處,這時為父應該說一句,真不愧是我的兒子。”

  安德烈忽冷漠道。

  “你剛才說願意接受任何懲罰?包括為父所掌握的魔法在內?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接受與否全在與你。”

  “父親若有不滿,兒子應當受罰,怎麽會反悔呢。”

  “很好。那既然如此,為父最後再用一下人類的說法。”

  安德烈重新坐回位置上,鬆開緊握著深紫色法杖的手,枕在左手兩指上。

  “來人,扶公子入地牢辟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