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斜睨了沈姮娥一眼，指尖輕點著桌麵，不可置否道：“三妹妹可清楚了？別明天又吵吵著要回去。”

  “當然想好了。”沈姮娥裝作聽不到沈南枝話語裏的輕嘲，自己的事情，必然是要自己做主的，自己回不回去，也是自己說了算的。

  “這飯菜都涼了，讓常嬤嬤拿去廚房熱熱。”鄭外祖母見她倆停止了爭執，也就放心下來，眸光慈愛的注視著她們。

  “不用了，我吃好了。”沈南枝溫聲說著，偏偏沈姮娥就要和她對著幹，“我還沒吃飽。”

  “常嬤嬤。”外祖母喚了一聲，站在不遠處的常嬤嬤便吩咐一旁的婢女們，將桌子上的食物都端去廚房，重新熱過之後再端過來。

  沈姮娥得意洋洋的吃著，“姐姐方才既說自己吃飽了，那這些可都是我的了。”

  “好啊，那三妹妹可都要吃完，不能浪費。”沈南枝波瀾不驚開口，轉而看到要離去的鄭外祖母，連忙上前了幾步，溫聲道：“外祖母，我想再去看望外祖父。”

  “好。”鄭外祖母稍有幾分欣慰，果然自己女兒的孩子，就是不一樣的。

  沈姮娥從未主動提出要去探望鄭外祖父，鄭外祖母也不強求她，反正她也沒想過沈姮娥會回來，她相見的隻有沈南枝一人。

  兩人並肩而行，鄭外祖母心裏隻有兩件事，一件事鄭外祖父，再一件就是沈南枝的婚事了，半點也放心不下。

  “乖乖，楊七郎真的挺不錯的，你外祖父很是中意，你可要好好相看啊。”鄭外祖母握著沈南枝白皙的手，不放心的叮囑著她。

  她現在就擔心沈南枝會一心都在那個雲淮身上，對楊七郎沒有半分心思，那就是楊七郎再好，也終歸入不得她的眼，那可如何是好。

  “外祖母放心，我有分寸的。”沈南枝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乖巧一些，這樣說的話也許信服力能夠強一些。

  顯然鄭外祖母對沈南枝的話語將信將疑，輕聲歎息：“你要真能有分寸就好了。”

  沈南枝輕抿著唇。

  “乖乖，你向來都在沈家內宅，是怎麽和雲閣主相識的？”鄭外祖母總覺得事情不會怎麽簡單。

  畢竟誰都知道，問雲閣閣主行蹤不定，幾乎不已真麵目示人，可現在卻跟在沈南枝身邊，甚至還是真麵目，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對勁。

  沈南枝生母去的早，她不得不為沈南枝多留心一些才行。

  沈南枝調整了一下呼吸，她想到肯定會問這個，還好她都回憶過一遍了，從容的將自己從前寫好的劇本，講給了鄭外祖母聽。

  鄭外祖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可是乖乖，你和雲閣主之間不管有什麽情誼，都是不應當的。”

  “江湖裏的廝殺，不是那麽簡單的，是是非非多的是，他給不了你安穩平靜的日子和庇護。”她試圖勸慰著沈南枝，希望沈南枝能夠趁早打消和雲淮的念頭。

  她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情誼有多深，但還是希望沈南枝可以了卻。

  沈南枝一直安安靜靜的聽著，一句話都沒有說，她不是不知道鄭外祖母的顧慮，隻是她沒有辦法告訴鄭外祖母，這一切其實都是不存在的。

  但她不能說，一旦說了，自己的計劃就全軍覆沒了。

  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鄭外祖母見沈南枝這樣，以為是自己說的話太重了，讓沈南枝不高興了，連忙寬慰著她，“你看楊七郎就不一樣了，家世好，這一輩子都是不愁安穩的。”

  “外祖母，官場上的沉沉浮浮，怕是比江湖還要再險惡上幾分。沒有哪個家族是會一直不倒的，就算是明哲保身，也需得看尋到什麽法子。”

  沈南枝緩緩的開口說著，別的不說，單就外祖父，想來也是因為官場的緣故，才會結了什麽仇家，成了如此。

  她大概從常嬤嬤那兒了解到了一些鄭家的情況，舅父鄭輕鴻現在還不足以支撐整個鄭家，還是得需鄭外祖父才行。

  就等於說，鄭外祖父有個萬一，那鄭家還不知道會如何。

  鄭外祖母頓了頓，神色稍有幾分驚訝的瞧著沈南枝，轉而深深的歎了口氣，“是這樣了，這世道，看起來是安穩的太平世盛。可這安穩之下，又不知道藏了多少漩渦。”

  話語間，她們已然走到了鄭外祖父的房間門口，一同踏入了屋內，鄭外祖父還是渾渾噩噩的躺在床上，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這樣的狀態，對向來精明的他，是一種折磨。

  “外祖父。”沈南枝俯身蹲在床邊，好讓鄭外祖父能夠看到自己，溫和的笑著，輕聲喚著他。

  鄭外祖母湊到鄭外祖父耳旁，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她答應了，明個兒我就安排他們相見，你安心。”

  鄭外祖父渾濁的眼睛微微轉動著，聽明白鄭外祖母在說什麽後，臉龐努力的想要笑出來，動作艱難。

  沈南枝忽然鼻子一酸。

  “祖母。”

  清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沈南枝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站起身來，推至一旁。

  大表哥踏入屋子後，才看到沈南枝也在，同她打著招呼：“表妹。”

  沈南枝點了點頭，也叫著他。

  而後大表哥的眸光便從沈南枝身上轉移開來，瞧著鄭外祖母，沉聲道：“祖母，聽說菩提寺的方丈大師雲遊歸來了，孫兒現在前去拜訪，也許會有法子。”

  “這…”鄭外祖母稍有幾分遲疑，她隻是不想讓他白跑一趟。

  可是看著大表哥眼睛裏似乎有閃爍著的光，到底是不忍打擊他，“那你去吧，早些回來。”

  “是。”大表哥同鄭外祖母行了禮，正準備退出去時，不經意間掃到了乖乖站在那兒的沈南枝忽然生出幾分心思，“表妹可要同我一起前往菩提寺？”

  他對沈南枝這個表妹，從來都隻是靠聽說，一些隻言片語的聽說。

  他曾經被警告過，在家中，一切和自己姑姑相關的事情，都不能提。

  不是他們不在意鄭輕眉，正是因為太過於在意，才想要避免祖母和祖父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