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突然急刹車，前方是相對平坦的岩石組成的陡坡，他抬頭道：“從這上去，不要再回來。”

  “要是不說清楚你的身份和立場，我們肯定是不會走的，”洛汐雙手抱在胸前，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除了唇部還白得嚇人，完全看不出剛剛遭遇了重創，“這的蚨蛟就算殺不光，也奈何不得我們，倒是你，為何要引我們離去？”

  黑衣人一張臉陷在黑暗裏，聲音沙啞，“你是不要命了麽？這是什麽地方你知道麽？”

  “他不敢殺我，你也殺不了我。”洛汐的語氣聽不出一點波瀾，卻暗地給臨江仙比了個手勢，後者會意，洛汐繼續追問：“我的本神為何卷入這事？你和他又有什麽關係？”

  黑衣人被他問得極其不耐煩，正要出言嗬斥，忽而身體一僵，直愣愣地倒了下去。洛汐拍了拍手，對臨江仙比了個點讚的手勢。臨江仙微一點頭，深藏功與名。

  阿帆看得目瞪口呆，“你們經常這樣話說到一半就下黑手嘛？”

  洛汐無辜地攤了攤手掌，露出一個有些嘲諷的笑容，“搞定，阿帆，現在我們來聊聊你的事兒吧。”

  “我？我什麽事兒？”阿帆本能地保護自己的要害，生怕哪個再突然上來給他來上一下子。

  洛汐不緊不慢地說：“你知道這些紅紋蚨蛟殺不死，也不被你的激素影響，才故意引它們出來。還有，你不是人族。即便和我一樣頂著人族的殼子，但你不是人。”

  阿帆辯解道：“我怎麽會不是人！肯定是你看錯了。”

  “下屍，我說的沒錯吧？”

  阿帆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你早知道了？”

  洛汐靠近一步，他便退後一步，終於退無可退，洛汐說：“不早，臨江仙他們踏進你藥館的時候，我便知道你身份特殊。真正確定你也是聖靈，便是在你驅動那羽爐的時候。我在羽爐上下了禁製，唯有與我同氣連枝之人才能驅策。”

  阿帆索性不退了，“你為何起疑？真正的洛汐靈識已經湮滅了，你即便擁有他的記憶，可他也從未見過本神。”

  “臨江仙他們前腳走，我們後腳就找到了消失的命簿，他們正在調查的案件卷宗記錄十分詳細。”洛汐玩味地笑笑，“你做的吧？太刻意了。”

  阿帆挑眉，“就這樣？”

  “還有，他見過你，或許你自己都不記得了。”洛汐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裏說的“他”指的是原本的洛汐。

  “你們以為尚在繈褓中的孩子沒有記憶，實際上，他有。他經曆過的每一件事都記得很清楚，那時候你還不是阿帆。”洛汐字斟句酌地說：“我們的本神很精明，他沒有幫你恢複記憶，甚至你自己得知自己的身份也就在不久之前。但是，即便一個人的軀殼變了，他習慣的小動作也不會變。”

  “他不想殺你，隻是叫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閑事。”阿帆周身的氣場都變了，半分玩笑也無，目光也變得謹慎非常。

  洛汐步步緊逼，“他是誰，這裏的浮水跟他又有什麽關係？同樣都是他的聖靈，為什麽他不相信我？”

  阿帆對上他審視的眼神，“若我說一切都是巧合你會信麽？”

  洛汐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繼續說：“你說的沒錯，我是在龍陵君他們離開冥界的時候才見到的本神並知曉自己的身份，那些資料也是我給你們的。但我受委托找福地和他們受命來到昆山，並沒有什麽直接的聯係。本神交給我的任務，也隻是在關鍵時刻給你們搗亂，叫你們盡快離開昆山，放棄浮水陣。”

  洛汐並未表態，“所以剛剛，是你出手？”

  阿帆解釋道：“我沒想傷害你！隻是叫你們知難而退！”

  洛汐冷笑，“若我們堅決不退呢？要麽叫他本人來見我，要麽，就是你不要多管閑事。”

  阿帆實在受不了他這“流氓”習氣，“你別忘了，本神隨時可以誅滅聖靈。”

  洛汐笑了一聲，“放狠話誰不會，我為上屍你為下屍，若滅其一，他是無礙，若是同時誅滅其二，聖人之軀，恐怕也要動搖根基。”

  阿帆本能做出防禦的姿態，生怕他犯起渾來不管不顧。

  上一秒還步步緊逼，下一秒就變臉一樣笑得人畜無害，洛汐誘哄地說：“你也別緊張，反正你不可能殺我，我也沒必要殺你。但是呢，現在的情況，不管是單挑還是群毆，你肯定是走不了的，不如咱們就交換一下情報。”

  龍陵君暗自心疼阿帆一秒鍾，簡直是小兔子遇上老狐狸，這阿帆又是個實心眼的，耍橫耍不過，耍無賴更耍不過。

  阿帆猶豫了，實際上聖靈和本神的關係很微妙，互為表裏，互相牽製。他聽命於本神，也隻是出於尊重。

  “你們好歹一個是曾經的天界戰神，一個是曾經的神官，一個是冥仙，還有準妖帝，難不成就要耍光棍？”洪鍾一樣的聲音灌頂而來，眾人耳畔嗡嗡作響，洛汐的精神為之一振，荷燁立刻與他並肩而立，流火刃鍍上一層藍光。

  “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荷燁曾設想過很多次，若有一日見到洛汐的本神，該如何處之。若對方執意帶他走呢？若對方和自己結過很深的梁子呢？若對方是敵方陣營呢？如今得以相見，少了幾分坦誠，多了幾分心虛。

  那人並不露麵，隻嘲道：“淘氣。”

  原本狹窄的土地四崩五裂，乾坤顛倒，浮水掀起洶湧的浪潮，把眾人直接沒頂。浮水陣中，繞是大羅金仙也掙紮無力，幾個人被直接卷入乾坤袖內，一並陷入絕對的黑暗。

  荷燁萬沒想到對方會來這招，更沒想到這世界上有比洛汐更能耍無賴的人！隻覺得周身法力全部被凍結一樣，再想反抗已經來不及了。

  “我去！”先被甩出來的是龍陵君，他背先著地，摔得七葷八素。眼瞅著其他人被接二連三甩出來，無不狼狽。“你們沒事兒吧！”

  洛汐懊喪地以手捶地，“耍起光棍來他毫不遜色！”

  龍陵君揉著後背齜牙咧嘴，“阿帆和那個黑衣人都不見了，咱們被直接扔回冥界，毫無還手之力，莫不是什麽方外高人？”

  荷燁也摔得夠嗆，麵色沉重，“那人法力平平，實力介於聖人和亞聖之間。可我總覺得，那不是他真實的實力！”

  說話之間，臨江仙一動不動，雙眼緊閉，龍陵君急道：“老大，你們快看看，他這是怎麽了！”

  臨江仙不知為何昏迷不醒，任憑龍陵君呼喚，毫無反應。

  荷燁探了探他的靈識，又以天盤占算，心中咯噔一聲，“壞了，他靈識不穩，恐怕剛剛混亂之中，被引渡到了浮水之下的法陣之中！”

  龍陵君急得直跺腳，“那還等什麽，快回去啊！”

  荷燁皺眉道：“我們剛一離去，那浮水陣就被徹底封閉了，憑我們，就算去了也打不開。”

  “那怎麽辦！”龍陵君眼圈都紅了，無助地捂住了臉。

  荷燁拍了拍他的肩膀，“汐汐的本神我們找不到，但那黑衣人還是可以的。他一定也是知情者。這扭曲空間會把人的靈魂送往何處不得而知，我們隻能順藤摸瓜。”

  “老大，你們知道他是誰了？”龍陵君眼淚都快下來了，他在東荒三十年就是為了臨江仙，再也承受不了對方出什麽事兒了。

  “大概能猜到，你就留在錦繡年華等我們消息。”荷燁轉而麵向洛汐，“汐汐，你也留下。”

  洛汐立馬搖頭，“不行！我的本神實力深不可測，你一個人去我怎麽放心？”

  荷燁幫他擦下巴上殘留的一點血跡，“帶你去才更不放心！”

  洛汐拉住他的衣袖，“若他想殺我，跟我是不是與你一起去都沒有什麽直接關係。要真到了勢同水火的那一步，我也想死在你跟前。”

  荷燁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他說的沒錯，本身誅殺聖靈，猶如誅滅自己一魂，雖然不能說很難，但自古以來從沒有人這樣做過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兒。荷燁咬著下唇，算是默認了。

  洛汐的語氣軟了下來，“何況，我們這次又不會和他正麵對上。”

  “老大！”錦繡年華的幾個員工急急跑了來，“片場那邊出事兒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翟辛拉著荷燁道：“影視公司派人過來三趟了，說是陳思昨日突然從他的房間裏失蹤，他的房間反鎖，因他怕風，特地選了沒有窗戶的房間，他又不會法術，就這麽突然消失了！”

  白眉兒也說：“是啊老大，阿蟬老師找你都找瘋了，咱錦繡年華的各處結界都是你親自設下的，又到處都是阿洛裝的監控，不可能有人在你們倆眼皮底下大變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