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燁出了一身汗，洛汐為他擦了擦臉，這才清爽了些。“你說吧。”

  張靈丘兩根手指攪在一起，為難地說：“我師父他被天帝罰了禁閉。”

  “這是為何？”洛汐清楚天帝的脾氣，江集正是他眼前的紅人，若是犯了什麽小錯，也必然是睜隻眼、閉隻眼的，不至於真的罰他。

  “似是因為他對妖帝之事提出異議。”張靈丘法力低微，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冥靈，所知內情不多。此時除了擔心還是擔心，又求告無門，隻得來求自家老板。

  張靈丘對洪荒曆史不甚清楚，荷燁他們卻是親身經曆過的，“畢方一向與帝俊、太一兩位師兄親厚。他該是堅信他們能夠回來。何況龍陵君能被推舉為妖帝，本就暗昧，他這脾性，應該會據理力爭。”

  洛汐捏著下巴說：“這事兒，我們出麵求情不合適。天帝關他也隻是一時生氣，隻要他服軟低頭，應該不至於有什麽事兒。”

  洛汐還保留著前一世與天帝打交道留下的印象，若說六界之內他最不願意麵對的人，恐怕就是天帝了。他那老丈人還有些許私心，天帝則是最大公無私之人。不論你做什麽，在他麵前都是透明的。任何陰謀、陽謀都無用武之地。

  張靈丘急道：“阿洛，可是我師父的脾氣，他怎麽會服軟？”

  荷燁知道洛汐怵頭和天帝打交道，拍了拍張靈丘的手背，“靈丘，你先別急，等龍陵君回來我們一同去見女媧師姐，這事兒也就她能說得上話。”

  張靈丘抬起頭，滿懷感激，“老大，我替我師父謝謝你了。”

  “不是客氣的時候，你先回去等信兒吧。”

  張靈丘前腳剛走，龍陵君後腳就上門來了。“老大！這次恐怕我真的要當了這個妖帝!”

  荷燁說：“我都知道了，先去我師姐那道謝。回來咱們再開會，商量對策!”

  龍陵君正有此意，留下如影隨形的臨江仙看孩子，洛汐、荷燁帶著龍陵君直奔媧皇宮。

  女媧早知道他們會來，樂嗬嗬地對荷燁招了招手，“小師弟，別來無恙啊？”

  荷燁剛被折騰得命都折了半條，有氣無處發，他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咬牙道：“師姐一向料事如神。”

  言外之意，我好不好你心沒數麽？

  女媧笑著拍了拍巴掌，按著他坐在台階上，示意洛汐和龍陵君隨意，“就這樣？”

  荷燁長腿一曲，坐在女媧身旁，連連作揖，“也感謝師姐為我們公司說話。”

  龍陵君哪敢如荷燁一般隨意，站的筆直，拱手道:“謝過聖人贈我造人土，讓他們能夠入輪回。”

  女媧笑著補了補口紅，對洛汐說：“哦，他們都謝過了，那你呢？”

  洛汐皮笑肉不笑，一字一頓道：“我自然是要謝過聖人的蜃精。”

  女媧以手掩著朱唇，另一隻手甩了甩，“別客氣別客氣，我這多得是，以後用得著盡管開口。”

  洛汐：嗬嗬。

  女媧慢條斯理對龍陵君教導了一番，大意就是以後有什麽事兒老娘罩著你。三個人聽得耳朵起繭，荷燁掏了掏耳洞，女媧一向是個爽快人，何時這麽嘮叨了？

  又聽了半個小時，她總算是停止了絮絮叨叨，最後說：“你的加冕儀式由我親自授予。居所也由我贈送。”

  “萬萬不敢。我想留在冥界。”龍陵君何等聰明，一下子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這不太好吧。”女媧手指敲擊臉頰，說著不好，麵上可是樂開了花。妖帝在冥界為質子，不管是冥王還是天帝，都該徹底放心了。

  “聖人眷顧，誠惶誠恐。可我的戀人已經加入冥族，我也想繼續留在錦繡年華。”龍陵君言辭誠懇，末了還附上一個深情款款的表情。

  “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強求了。”女媧抿了抿唇。

  荷燁話鋒一轉，“對了師姐，天界武德星君江集江靈官的事你可知道？”

  “這事我正要和你說。”女媧頓了頓，繼續說：“反正也沒外人，我就直說了。情況比你們想的還要複雜很多。”

  荷燁問：“所以這其中另有隱情？”

  女媧緩緩地說：“江集對妖帝之事上表隻是天帝放出來的一個幌子，實際上，他闖了更大的禍。”

  雖然猜到此事肯定沒有那麽簡單，但叫女媧都說是“禍事”的事兒，肯定比他們估計的還要嚴重許多。

  女媧繼續說：“昆侖鏡的一縷殘魂，被放了出來。昆侖鏡，千人前麵，鑄造之時便被分為千份。謝靈運曾說過，‘天下才分十鬥，曹子建獨得八鬥，我得一鬥，天下共分一鬥’。所以，昆侖鏡主文昌，若能的其照拂，必成流芳千古之才。”

  “那這一縷殘魂，難道是曹子建？”荷燁脫口而出。

  “正是。但他並無道體，靈識也與昆侖鏡息息相關。因此，即便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何方。昆侖鏡主宰天下文脈，一旦出了狀況，那便是一場思想上的浩劫！”

  荷燁猜到：“百家爭鳴？新文化運動？”

  女媧憂心忡忡地說：“隻怕是焚書坑儒！”

  荷燁暗歎，這江集捅的簍子著實不小啊！涉及十大神器，小事兒也成了大事兒。

  “我知道了師姐，我們會盡力去尋他。”

  從媧皇宮出來，荷燁便陷入了沉思，墨蓮緩緩而行，他已經神遊天外。

  龍陵君急匆匆地說：“老大，我就不陪你們了，還要回族裏一趟，等都處理完畢，我再趕回來。”

  鮫人族身家命脈都壓在龍陵君身上，這次得到冥王和女媧的幫助，可以說是重獲新生。他這個族長也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次。

  “哥哥。”洛汐躊躇了一下，還是覺得這話要是不問出口，非得別扭一輩子。

  荷燁被他叫了這麽多年的“哥哥”，已經能從他的語氣之中聽出些許端倪，有時候隻是一個稱呼，有時候是撒嬌，有時候是調侃，有時候珍重非常，有時候是想使壞，有時候有有些許魅惑。

  這一聲叫得很鄭重，又仿佛欲言又止。“說吧，想問什麽？”

  洛汐先默默做了一個術法防禦，防止被他暴漲的冥氣直接打個骨斷筋折，而後湊上來把下巴擱在他的肩頭。“我盜取鴻蒙之氣那時候，你為了給我求情，到底付出了什麽代價？”

  荷燁一頭霧水，“我是求了很多人，但我那些師兄師姐全部袖手旁觀，父親麵冷心硬，最後才逼得我跟你一起跳了天虞山。這你不都知道嘛？”

  洛汐難以啟齒，最終還是問道：“那……執明神君……”

  “執明師兄？”荷燁忽而有些心虛。“他能說上什麽話。沒影的事兒。”

  洛汐幹脆把心一橫，直接地說：“他是不能，但是你父親，是不是逼著你與我分開，而後轉投他的懷抱？”

  “胡說！”荷燁回身給了他一個肘擊，“你把我和我父親當什麽人了！”

  洛汐生生受了一下，肋骨險些折了。“可是霍將軍……”

  “你少跟我提他！”荷燁氣急敗壞。其實當年的事，確有隱情。道情出事，可謂牆倒眾人推，那些與他有舊怨的天官紛紛跟冥王進讒言，冥王最終沒能抵擋的住一陣陣吹來的風，確實逼迫過荷燁。

  “真沒想到你如此膚淺。”荷燁甩開他的手，“別說我跟我師兄沒事，就算真的有什麽，你也管不著！”

  洛汐知道自己這話問出來肯定得不著好，但觀察荷燁的表情，他越發覺得這裏麵有事兒。“哥哥，我不是想惹你生氣的。”

  荷燁沒好氣地說:“我看你是怕氣不死我！”

  洛汐緊緊抱著他，連挨了幾記老拳，“我隻是想知道你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想加倍補償你。你不知道，在你中了蜃毒的時候，你說那些話我有多心疼。對不起，我不應該丟下你一個人。”

  這一番軟話說得誠懇，荷燁的氣消下去了不少，嘴上卻不饒，“淨撿好聽的說！”

  感覺到懷中的人緊繃的肌肉鬆弛了些許，洛汐吻著他的發梢。“是，我會吃醋，一想到我不在的那些時日你可能會被旁人逼迫，被旁人占便宜，我便嫉妒得發瘋。我為神、為天官，就是為了護你周全，卻最終害你遭受這樣的欺辱……”

  “好了，別說了。我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弱女子，別人能把我怎樣？”荷燁也聽得心裏不是滋味。“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洛汐低頭叼住他的唇，不論多少次，他的氣息、他的味道總是能令人瘋狂，叫人隻想反複□□、一親芳澤。

  荷燁十指把他的襯衫揉得皺皺巴巴，指甲陷入肉中，被迫揚起下巴回應著這個激烈的吻。雲端，春色無邊，不知浸染了幾重茫茫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