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燁：“所以你連相術也學了……”

  這邊，琴師已經架好了古琴，冥想片刻，撥弦開始演奏。

  仿佛是一隻雄鷹從天空中俯衝而下，在距離地麵極近的地方又猛地振翅，繼而斜飛遠去。琴聲陡轉，又仿佛兩隻鴻雁，時而盤旋，時而齊飛，發出淒厲的嘶鳴。這嘶鳴聲擴散開來，又變得靈動，是百靈鳥婉轉的歌唱。千變萬化，讓人耳不暇接。最絕的是，這鳥鳴聲不止局限於某一種，而真豐富了起來，由遠及近，由少到多。當真絕妙。

  “這也太厲害了！”剛剛在冥界，他們隻是粗略聽了一耳朵，如今在這聽了個現場版的“百鳥朝鳳”，著實是讓人驚歎。

  就在這個時候，天邊竟飛來數十隻猛禽，它們通體褐色，還呈現出漂亮的漸變。不知為何口中竟然銜著帶火的木棍，直向著侯府投來。

  “我去！”荷燁忍不住嘟囔了一聲，“這是捅了什麽鳥的窩了嗎？”

  他們所處的院落有些偏僻，又是純木質的結構，這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勢，把整個院子都燒了起來。因為侯爺聽琴喜好安靜，一向是不要人跟隨的，等隨從發現這裏起火了的時候，火勢已經蔓延開來。

  琴師和王爺都葬身火海。

  荷燁和洛汐麵麵相覷，荷燁百思不得其解，“這算是天降異象嗎？是那侯爺作惡太多？天罰？可若是這樣，琴師應該算被波及意外身亡啊，怎麽會說他自殺呢？”

  回到冥界，洛汐似乎已經有了想法，他調出pad上的百科，對荷燁道：“哥哥，這猛禽應該是黑鳶。我曾經看過一篇報道，說黑鳶會帶著燃燒的木棍，丟在草原上，這樣大火會燒死不少獵物，它們便可毫不費力，坐收漁利。”

  荷燁若有所悟，“難怪，這樣就解釋通了。琴師用琴模仿出百鳥啼鳴的聲音，黑鳶誤以為這裏獵物眾多，便用這個辦法捕殺獵物。這鳥鳴聲是他自己演奏出來的，又引來黑鳶縱火，導致兩人葬身火海，所以便被判了個自殺。”

  雖然是探明了情況，但他們確實很難插手，“哥哥，這我們似乎也幫不了他。隻能如實稟明情況，希望能為他翻案吧。”

  “你還會寫訴狀？”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荷燁覺得，自己真是撿到寶了，這小子簡直是無所不能。

  一連解決了兩個事件，雖然還是沒有見到嵇康本人，但找他們谘詢的人卻多了起來。

  洛汐擺弄著龜背，又是換了一種占卜方式，“哥哥，要想做好這件事，我們還得再等上三天。”

  “你是想等張桐吧？”這些愛琴如癡的人不願意去投胎，很大程度是因為現在人間的古琴市場魚龍混雜，好琴是難得一見。在冥界就不一樣了，所有在陽間被毀去的名琴，因為有靈性，都會直接到了冥界。再經由鬼市，賣給這些琴人。有琴友，有名琴，誰還想去那勞什子的人間！

  “沒錯，當世第一斫琴師，陽壽應該還有三天沒錯。”

  荷燁徹底服了，“所以你連四柱命理都學了？天哪，學堂都教你們什麽奇怪的東西……”

  作為軒轅氏的後人，洛汐有自己的占卜方式，但一旦用了秒秒鍾露餡啊！“我用的可不是四柱命理。我自己把龜卜延伸了一下，更適用於預測某個人在某個事件中的命運。”

  荷燁未疑有他，“今天就到這吧，凡事不能操之過急。”

  洛汐湊近了他，把自己的腦袋擱在他肩膀上，“哥哥，我還沒找到住處。”

  荷燁豪爽地拍了怕他的腦袋，“找什麽住處，住我那去！”

  洛汐哦了一聲，腦袋在他頸窩蹭了蹭。

  荷燁把他這塊膏藥扒了下來，“你都這麽大了，不能總撒嬌。別人看見不好！”

  他又趴了回去，兩隻手環了上去，“這有什麽，又沒人看。”

  荷燁越發覺得要好好立規矩，即便這孩子和他親近，總也得端著長輩的架子。“日後在人前，你需得和我保持半米以上距離，不然被人說閑話。”

  “哥哥的意思是，若是在人後，就無所謂了？”洛汐挑起眉毛，神情有些輕佻。

  “我不是這個意思！”荷燁怒了，“你要是再這樣，我可不再理你了。”

  洛汐瞧著好笑，他一如既往，害羞起來就是這樣暴跳如雷的樣子。“我錯了，哥哥不要不理我。”他聲音懶懶的，雖然是在承認錯誤，卻把手滑到了荷燁的腮邊。“你怕什麽閑話？我本就是你的貼身助理嘛！”他把重音咬在貼身兩字上。

  “現在是下班時間！”荷燁受不了他了，這孩子瞧著是個會辦事的，私下怎麽這麽蠻不講理！

  知道自己有些操之過急，畢竟對荷燁來說，自己還是個相對陌生的人，要讓他一下子接受自己，也沒有那麽容易。

  “哥哥，我想問你個問題，你別生氣。”

  荷燁翻了個白眼，“知道我會生氣你最好別問。”

  “可是我想問。”

  “不許問。”

  “哥哥！”

  “打住！”

  嬉嬉鬧鬧地跟著荷燁回到他的冥宅，洛汐一手撐在牆壁上，等著他開門。

  “喏。”荷燁開啟了一個指令，叫係統識別了洛汐的靈識，這樣他就可以隨便出入這座冥宅了。

  荷燁不太喜歡高樓大廈，千年來，依舊是住在這個老宅中。一切還是洛汐熟悉的樣子。前一世，這裏也是他的半個家。隻是他前世乃是天族要員，並不能長期住在冥界與他長相廝守。而這一世，他一定要把缺失的全部補回來。

  想到一些畫麵，洛汐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荷燁：“汐汐，你想什麽呢？怎麽笑得春意蕩漾的？”他這宅子不少朋友都來過，除了吐槽陳設簡單，一點不溫馨，還從沒見過有人露出這個表情。

  “沒事，我很喜歡。”

  荷燁不知道他是真心這樣覺得，還是隻是給自己個麵子，“你不覺得冷清？”

  “不會，這樣剛剛好。”

  “就是嘛！我一直都覺得很好了，他們總是說太素靜。”

  “哥哥不經常回來嗎？”洛汐隨手拂去灰塵，看樣子這家夥定是長期不怎麽回家的。

  荷燁以為他是怕孤獨，“我就一個人，往返公司和冥宅太麻煩，就一直住在辦公室。不過你放心，既然你搬來和我住，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他對朋友一向仗義，何況是這個冥冥中和自己有千絲萬縷聯係的孩子。

  “不用你照顧我。”洛汐認真地道：“我來照顧你。”

  荷燁不知他為何突然這麽嚴肅，一時不知怎麽回答。

  洛汐旋即笑道：“我是你的貼身助理嘛！”

  說幹就幹，洛汐挽起袖子，把整個冥宅裏裏外外都收拾了一遍，又不知道從哪弄了一些冥沙。用小瓶子裝好，擺在博古架上、窗台上。冥界養不活植物，假花什麽的，荷燁也不怎麽喜歡。倒是這冥沙，五顏六色，看起來十分絢麗，摸起來也很舒服。

  一切正和他意，恰到好處。

  等都收拾完畢，已經是晚飯時間，荷燁這才慚愧地想起自己家裏什麽食材也沒有。“汐汐，我去買點食材，你想吃什麽？”

  洛汐卻從乾坤袖中取出十幾樣蔬菜和肉類，葷素齊全，連調料都備齊了。“不要，我都準備好了。哥哥，你歇著就好。”

  這孩子倒是細心！想著大概是住到他家來，還不太好意思，主動多幹些活。這是好習慣，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他也就沒攔著。

  荷燁窩在沙發上，困意襲來。自從那人走後，他幾乎沒有再動手做過飯，這個被稱作為家的地方，也再沒個家的樣子。洛汐搬來，倒給他千百年的孤獨歲月增加了些許的溫暖。

  透過磨砂玻璃，可以看見汐汐熟練地備菜、切肉。那廚房以前是他的主場，蝦爆鱔、紅燒肉，還有一道陽春麵，是那人怎麽也吃不膩的三道菜。家常味道，吃到口中，卻有種說不出的踏實和滿足。

  洛汐並沒有做太多，隻是煮了兩碗臊子麵，又燙了幾棵青菜，一盤蔥油蠶豆，連這一點也正合他意。肉臊脆中帶韌，掛著湯汁，吃起來暖融融的。不是多麽驚豔的味道，吃上一碗卻透著舒服。他越來越覺得，這筆投資做得真好，汐汐不但品學兼優，還如此知曉他的心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