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老大蘇大山是木匠，他手藝不錯，附近十裏八鄉的人常請他去做工，再加上他又教了幾個徒弟，手頭寬裕，生活也不錯。

  他身材高大，國字臉，白白淨淨的，看起來比又黑又瘦的蘇大海反而要年輕幾歲。

  蘇大山看到蘇棠也是吃了一驚，眼神微閃了閃，笑道：“這就是二丫吧？都長這麽大了，大伯都快認不出你了……”

  蘇棠對老蘇家那邊的人都沒有好感，當下柔柔一笑。

  “大伯當然認不出了！我七歲就被賣給了周府做丫鬟，大伯這麽多年沒見我，能認出來才奇怪。”

  蘇大海麵上現出幾分尷尬，“你，你這孩子，亂說啥呢？”

  蘇棠嘲諷地翹了翹嘴角，“爹，我哪裏亂說了？當年難道不是奶奶大伯他們要賣了我？”

  她又冷哼了一聲，“若不是當時周府正好要買小丫鬟，恐怕我現在就在城裏的醉紅樓！”

  蘇棠這個話一出，不要說蘇大山蘇大海臉色尷尬，緊跟蘇棠後麵進來的林氏也變了臉色。

  當年，因為蘇棠小小年紀就已經十分標致，按蘇老婆子和蘇大山的意思，既然要賣，那自然是賣得越貴越好。

  思來想去，就想把蘇棠賣到城裏的醉紅樓去，那是平陽城裏最好的青樓。

  最後是林氏以死相逼，周府又恰巧要買小丫鬟。

  這才讓她躲過了這一劫。

  現在蘇棠這個話一出，饒是蘇大山一向城府頗深，也有點坐不住。

  匆匆寒暄了幾句，就急忙走了。

  蘇大海臉色也不好看，可是蘇棠現在這個性格他是不敢打罵的，也隻得訕訕走了。

  “二丫……”

  蘇棠回頭，隻見林氏雙目含淚，嘴角微微顫動，“當年……當年的事你還記得這麽清楚？”

  蘇棠點了點頭。

  無他，這件事對小蘇二丫的印象太深了。

  本來奶奶大伯他們就成天聚在一起，商量著要怎麽賣了她。

  小蘇二丫又惶恐又不安，隻得每天拚命幹活，希望奶奶能看在她勤快的份上不賣她。

  隻可惜，最後還是要賣了她，而且是最不堪最不好的醉紅樓。

  原本她不知道醉紅樓是什麽地方的。

  可是有大伯母王氏，她還是從大伯母略帶惋惜的口中，知道了……

  “二丫，娘對不住你……”林氏顫聲道。

  “娘，你說什麽呢？”蘇棠不以為意，將手中的錦雞放下，才又道：“當年若不是你，恐怕我早就被賣到了那醃臢地……”

  不管林氏如何懦弱，但她對蘇二丫是真心疼愛的。

  何況當年若不是林氏，恐怕原主早被賣到了青樓，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境遇。

  正在這時，蘇小柱進來了，他看到地上的錦雞，眼睛一亮，“二姐，你又打著野雞了？”

  “嗯。”蘇棠點了點頭，看蘇小柱的目光就知道這小子在想什麽。

  “這次打著的錦雞可不能吃了，我準備全賣了……”

  蘇小柱失望地咂咂嘴，忽然想到他剛才在屋外聽到的話，好奇地問道：“二姐，什麽是醃臢地呀？還有，醉紅樓在哪裏？”

  蘇棠還沒有回答，一旁的林氏已經變了臉色，重重一把拍在他後背。

  “小小年紀不學好！亂問什麽呢？讓你去挖野菜，挖了多少？”

  蘇小柱憋著嘴揉了揉後背，不滿地看了眼滿臉怒氣的林氏。

  哼，娘就知道偏心二姐！

  眼看著林氏沉著臉還想給一臉不服氣的蘇小柱一下子，蘇棠忍著笑忙把蘇小柱拉到身後。

  “娘，小柱又不是故意的，你打打就算了。”

  “就是！”蘇小柱從蘇棠背後探出半個腦袋，眼睛睜得大大的，“我就是問問，又沒幹啥！”

  “你還想幹啥？！”林氏還生著氣，“都這麽大的孩子了，整天就知道瘋玩！”

  “娘……”蘇棠又無奈又想笑，眼神示意蘇小柱先出去，又把林氏拉到一旁坐下勸了幾句，說出了心裏盤算已久的打算。

  “娘，我想送小柱去私塾。”

  “啥？”林氏吃了一驚，結結巴巴道：“那，那得要好多銀子吧？再說，咱們這哪裏有私塾？”

  “青鳳鎮上就有，我已經打聽過了，”蘇棠微微一笑，接著道：“聽說鎮上的私塾是一個老秀才開的，小柱剛開蒙，送到那裏去正合適，等他大一點，學了幾年後，就要送到城裏的學院……當然，前提是他能考上。”

  還要去城裏？

  林氏心亂如麻，“這，這得要多少銀子？”

  蘇棠沉吟了下，“鎮上的老秀才那裏，應該會便宜點，但一年的束脩也得有三兩，城裏的學院就貴了，一年不少於十兩吧……”

  林氏張大了嘴，“這麽貴？”

  蘇棠歎了口氣，“是貴。”

  她上次賣藥材也隻得了一百多文，想要送小柱去私塾，無異於癡心妄想。

  “娘，你別擔心，銀子的事我來想辦法。”

  她就不信了，她會連一個上學的錢都掙不出來！

  第二天，蘇棠原本是想再進一趟青蓮山的，可誰知竟然下起了雨。

  雨倒是不大，可是細細密密如線，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的。

  她隻得歇了去打獵的心思。

  即使下雨，村子裏的人也是歇不下的，女人們納鞋底，繡花，男人們還是冒雨去做活。

  蘇棠原本是跟著林氏做鞋子的，可是在被針刺破手指三次後，她氣惱地把鞋底扔到一邊。

  “二丫，你在周府就沒做過女紅？”林氏看著女兒小心翼翼問道。

  明明二丫在七歲的時候，就已經會做一些簡單的女紅了，怎麽這些年過去，手藝反而越來越差。

  蘇棠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在周府的時候是陪著周小姐的，不用做女紅。”

  其實蘇棠說謊了。

  原主雖然是周小姐的貼身丫鬟，可是周府勤儉，原主又一向木納，不但要做周小姐的活計，就連別的大丫鬟也會把活計丟給她做。

  想到這裏，蘇棠暗地裏歎了口氣，就原主這個包子性格，當日若是沒有生病，跟著周府去了京城，恐怕也是日日受欺負的命。

  唯恐林氏再問出什麽話她露了餡，蘇棠急忙站了起來，“娘，我去看看小柱在做什麽？”